□施柿

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吃完晚饭，大人小孩都安顿好。我妈和我爸，两个人在厨房里开始做糯米汤圆，老家人都叫“搓圆子”。

早先糯米粉是过年为蒸方糕一并舂出来的，后来则是买的，现在连汤圆都是买的。

最好吃的，还是爸爸妈妈手工搓的汤圆。

水烧开，倒进糯米粉里。双手巧妙配合，拌、按、揉，不时洒上干糯米粉，重复拌、按、揉，渐渐揉成均匀软黏的一块粉团。把粉团揪成大小差不多的小团块，并搓成圆柱形。接着沿圆柱形一端，揪出一个一个更小的团子。小团子放在掌心里，两掌轻夹，搓揉，渐渐揉圆，放在网筛里。网筛装满一层后，筛几下，滚几下，圆溜溜的汤圆就做成了。

第二天，即大年初一的早晨，爸爸妈妈总在儿女们前面起床，下好汤圆，煮好早饭。

儿女们陆续起来，洗漱好，都到厨房里吃早饭。首先吃的是汤圆，寓意新的一年里都将团圆、顺利、圆满。

我家灶台上有两口大铁锅，一口锅里下汤圆，一口锅里煮米粥。粥锅上段放一竹片做的圆形蒸垫，蒸上馒头、包子、方糕（有时方糕直接加进米粥里）。

一家人，有的坐，有的直接站在桌边，捧着碗吃汤圆。汤圆吃完了，揭开粥锅，蒸垫端放到桌子中央。一个一个端着碗去粥锅那儿盛粥，有在盛的，接过后面人的碗，先帮着盛起来。大家又端着碗，转到桌子那儿，还是或坐或站，一边吃粥，一边伸筷子到蒸垫上，或包子、或馒头、或米糕，夹一块自己喜欢的来，一边吃，一边聊天。

吃好了，大家就到堂屋里，有的刷手机，有的打牌，还有的嗑瓜子聊天，好不热闹。家中女眷一会儿多半到厨房里，洗、切、择、烧，准备午饭。

余下的汤圆，以后早上煮粥时加入数颗，那粥就煮出了层次丰富的味道。还有一种吃法，就是将汤圆在掌心里轻轻压成圆圆的小饼，往铁锅里倒进少许油，把一只只小圆饼贴在锅上，小火慢慢炕。炕好一面，铲起来，翻到另一面再慢慢炕，两面都炕得焦黄焦黄的。这种方法做出来的饼，叫粘饼。粘饼吃起来喷香，香糯可口，味道很独特。

和汤圆只在早上吃不同，粘饼可以早上吃，也可以晚上吃。

正月十五的时候，也是吃汤圆。但这个时候吃汤圆的人，没有正月初一多。因为儿女都已返回到各自打拼的城市。但在小家庭里，搓圆子，做粘饼的习俗仍在继续。儿女会做给自己的儿女吃。许多美好的文化、温馨的习俗，就是这样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

爸爸妈妈一般搓的是实心圆子，偶尔也会做芝麻红糖馅的。妈妈做带馅的圆子，依然纯手工。黑芝麻倒进锅里炒熟，用玻璃瓶子滚压碾碎，拌上红糖，裹进小面团里再搓，就做成芝麻红糖馅的汤圆。

我在城里，把吃汤圆、粘饼的习惯，延续到了平时，品种上也不断地拓展。春天的时候，会买回荠菜剁碎，和肉丁一起，拌上猪油，做成荠菜团子。

在外想念每年初一早晨吃汤圆的时光，我就会着手做汤圆。随着做汤圆的过程，我仿佛又置身于老家，和爸爸妈妈一起做汤圆的情形，一家子十多人齐聚在一个屋子里，边笑谈边吃汤圆的情形，就在我眼前发生着。

我觉得如此做出来的汤圆，会吃出两种味道，一种是我做的汤圆的味道，另一种是爸爸妈妈做出的汤圆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