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荣

农历七月半后就可以种秋冬萝卜，萝卜生长周期短不占地，赶在霜冻前将萝卜拔出来，腾出地儿栽过冬的青菜。

老家人喜欢种青萝卜，青萝卜个头大易储存。本地人则喜欢种白萝卜，个头不大的白萝卜水分少，适宜腌晒成萝卜干。

以前蔬菜品种少，冬天除了萝卜、白菜、菠菜、蒜苗外，好像没有其他蔬菜吃。乡下人家将萝卜间苗时的嫩缨揪下，用盐揉出青涩味后与刚剥下的大青豆炒，也是一道下饭菜。

农历九月底萝卜收获时，将削下萝卜缨的萝卜埋在湿润的沙里储存，或将萝卜切成滚刀块腌晒成萝卜干。母亲照例舍不得将萝卜缨扔掉，这时候的萝卜缨有点老，择、洗、沥干水后撒盐揉，待将萝卜缨的青汁揉掉后装入干净的罐子里，压平，再在上面撒一层盐密封。

十天半月后的某天早上，风不大，太阳却将大地照得一片金黄，母亲忽然想起她的萝卜缨，于是将罐子搬出打开，只见碧绿的萝卜缨已腌制成青黄色。母亲用漏勺捞出淘洗干净后放入锅里加水煮，煮成黄褐色后再放进清水中反复淘洗，然后将水分攥干摊到席子上晾晒，中途拿双筷子去划翻几次。只需大半天，萝卜缨已晒成黑黄色，抓一把攥紧再松开手，萝卜缨不粘连，就可装进塑料袋密封保存了。

第二年春，青黄不接，挂在廊檐下肥瘦相间的腊肉早已吃完，此时只剩下二指余宽的肥腊肉在春日下泛着油腻腻的光。母亲将肥腊肉切成薄片放锅里煸炒出油后加少许水煮开，再加入萝卜缨干翻炒猛火收汁，厨房里忽然就弥漫着萝卜缨干与腊肉的双重咸香。盘子里的萝卜缨因吸收了肥腊肉的油脂而又黑又亮，白米饭上堆着金黄的、透明的肥腊肉片，吃到嘴里口感细腻却不油腻。我想余秋雨先生在《乡观何处》里描写的饭镬里蒸的梅干菜香味也不过如此吧。

国庆节后回了趟老家，帮父亲在他的小菜园里将间苗时的萝卜缨择洗干净，母亲搬出切菜板将沥干水的萝卜缨切细撒盐揉汁后装进饭盒里放入冰箱。

离家前，母亲问我要带点什么回盐城，我想了想，就带那盒萝卜缨吧。

今早，风不大，太阳也将大地照得一片金黄，我也忽然想起母亲给我的萝卜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