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的时候,父母有朋友来时,就会在不远处一家牛肉面馆请客。那家的面很好吃,每周我都要去个两三次。褐色的清汤里浮着一点油光,细白的面整齐地卧在碗里,正正方方的牛肉块放满整整一大勺,再撒一把切得细细的芫荽和葱花。牛肉块是特地卤过的,五香大料卤出的汁水浸透了每一条肉丝,喷香!我会把肉翻到碗底,放到一边,把面条和芫荽混在一起吃掉,吃一口面呼噜一口汤。我爸呢,就会直接连汤带面一起吸溜进嘴里。最后只剩一点汤底的时候,肉块还静静地沉在碗里。我非常享受这个时刻,十分珍惜地把肉块放在嘴里一点点抿,抿出肉汁,把厚实紧致的牛肉抿碎,感受牛肉纤维在嘴里齐齐断裂的声音。最初嘴里都是香料的味道,抿净之后就只剩原原本本的煮熟的肉的香味。那种奇异的香味,让我念念不忘好多年。
夏天时大堂里开了空调,我瘫在椅子上喝一口栀子茶,翻一页漫画书,悠哉游哉。说起来栀子茶,就是饭店里用栀子枝叶煮出来的黄澄澄的茶,有淡淡的清香,用来泡羊肉也非常好吃。冬天的时候大堂玻璃上都是雾气,大人在隔间推杯换盏,小孩就一窝蜂去玻璃前画画,外面的夜空中烟花不停歇地放。吃完饭大人小孩都往外走,相约去公园消食。大人慢悠悠地撇着八字步走,小孩脚步碎碎地挥舞手里的呲花,空气里都是牛肉面香和硝烟的特殊气味。
记不清开了几年,面馆的师傅说要回老家了。不过空窗期没多久,附近的巷子里开了一家重庆小面,叫老胡家小面。鞭炮噼里啪啦响了一天,辣椒的香味也飘了一天。我馋得不行,拽着妈妈巴巴地去给人家捧场。那家店实在是小,勉勉强强摆了四张桌凳,再多就摆到店外的人行道上了。那一碗面也实在是小,满打满算就一两五的面,其余配菜都没有,只放着一大坨辣酱,漂着厚厚的红油,看上去不太实惠。但是它太香了,香得我无法自拔,一筷一筷停不下来,最后嘴巴肿了。我实在是没出息,嘴都辣肿了还是念念不忘,魂牵梦萦地还想再去一次。于是从小学到初中毕业,我成了老胡家的熟客。小面的价钱一年一年地涨,一碗的量却还是只有一两五。临近中考的夏天,我爸和朋友在老胡家喝酒,我一放学就急急忙忙地赶过去,就为了那碗辣死人的小面。
上高中之后,我有时还会去吃面,只是假期越来越少,我只能在家和学校两点一线来回奔波。渐渐地,我把曾经非常喜欢的老胡家小面忘了。高考后再去那个巷子,发现已人去楼空了。
我再也没找到那样味道的面,后来远到江苏,那里的牛肉面和小面口味也都不同了。在江苏,我找到了新喜欢上的小面和牛肉面,但是新的小面里面有炸豆子,有上海青,新的拉面里的肉是没卤过的白羊肉片。时隔多年,我回忆当年的旧味道,竟已模糊不清了。
盐城师范学院文学院大三学生 代嘉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