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小丽
黏团,一年只做一次,家家户户没有例外,那个场景甚是讨人欢喜。
我一直不喜欢吃黏团,却极喜欢看一家人一起做黏团的场景。白纱一样的水蒸气环绕着古铜色的屋梁,外婆坐在土灶旁烧火,姨娘们围坐在桌子四周,和糯米粉、捏红豆泥。姨父们劈木材、清洗笼布,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
洁白的糯米从圆圆的一团,变成薄薄的一片,姨娘们精挑一颗红色的豆沙泥丸,放入手掌中,再次变成一个大大的圆,最后再裹上一层米粒制成的外衣,闪闪发光,黏团的雏形就好了。
当蒸气分散到屋里每一寸空间的时候,外婆说可以揭龙头了,大姨父双手揭开最上层的龙头,外婆起身,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笼箱里挑出两个品相最好的黏团放在碗里,对着红色的灶王年画,念叨着送平安、保丰收。紧随其后的二姨父、父亲、四姨父、舅舅、小姨父,把笼箱揭起鱼贯而出,把白玉般的黏团放到竹席上等待凉透。小孩子们一拥而上,在竹席上挑了一个自己最喜欢的吃起来。
外婆六个子女,四个女儿都嫁在不远的邻村,只有母亲一人远嫁。
母亲是腊月十六进的婆家门,到了腊月二十,从没单独做过黏团的母亲凭着记忆开始做黏团。当黏团一个个软趴趴地粘在蒸笼上的时候,母亲急得满脸通红,奶奶只吃过,没做过。
大年初二回娘家,母亲对外婆说了一句,家里做黏团,为什么不通知我,然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就这样连着几年,虽然舅舅总会送来一大包黏团,但是不能和家人一起做黏团的遗憾一直留在母亲心里。直到我6岁,父亲带着我们举家搬迁,把家安在离外婆家百米之内的地方。自此之后的每一个腊月,母亲都跟在外婆的后面做黏团。
太阳下,我跟在母亲的后面看着,外婆把糯米粉翻面,母亲拿筷子把糯米粉均匀地摊开,我趁着她们不注意,用指头在糯米粉上画蝴蝶。
现在的腊月,母亲依旧坚持自己做黏团。我跟在母亲的身后帮她放竹席,翻糯米粉,女儿跟在我的身后,趁着我不注意,把小手放进糯米粉里画画。
女儿随了母亲,极其喜欢吃黏团,每次做黏团,女儿总是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小嘴还要在竹席上啄几口。母亲伸手拿起女儿随意啄过的黏团,拉着女儿的手说,你是要把你妈妈没吃的黏团都补起来吗?这一家子的口味终是在这里团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