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霞

小时候，每到春节前，妈妈就开始为做米花糖做准备了。熬山芋糖是重头戏。熬糖的头一天，我在妈妈的叮嘱下，小心地从山芋窖口钻进去，待在温暖的窖里向外扔储藏了一冬的新鲜山芋。每一个山芋，妈妈都要精心挑选，认真地把外表的粗糙疙瘩、残留的根茎给削去，然后一个一个清洗干净。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妈妈就把山芋放在两个锅里，将水添满，锅口蒙上大大的塑料布用来聚气。妈妈在灶膛里架起木材，红红的火苗在锅底欢快地跳跃，也映红了妈妈年轻的脸。鼓起的塑料纸里水滴往下滚，山芋的味道渐渐飘散出来。

木柴在锅底熊熊燃烧，妈妈起身揭掉滚烫的塑料布，拿起山芋棍，将锅里的山芋捣烂、搅拌。随着山芋棍一圈又一圈操作，两锅的山芋渐渐就变成糊糊了。屋子里雾蒙蒙的水蒸气，让厨房弥漫着别样的温暖。

妈妈把大麦芽剁碎，倒进锅里，再搅拌。锅里原本黏稠的山芋糊糊渐渐开始沉淀。妈妈把水缸擦拭干净，将一块宽宽的木板架在缸上，再拿起一个白色布袋，把锅里变稀的山芋水装满一袋，便立即提到木板上挤压、搓揉。随着哗哗的声音，山芋的甜汁流到缸里了。一袋山芋稀糊压完，又开始第二袋、第三袋……

午饭后，熬糖工作正式开始。妈妈用水瓢把缸里的甜水舀进锅里，猛火烧起来！大大的火苗肆意地舔着锅底，锅里的水使劲翻滚着。继续添木柴，厨房里热气腾腾，锅里的水不断蒸发，妈妈就拿盆子将缸里已经过滤过的山芋水再补充进来。

随着锅里的水渐渐变浓，妈妈拿出三个碗，舀一些让我们尝尝。我和姐姐、弟弟围着锅台，大半碗糖水，一口气就喝完了，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这时，我们哪里还顾得上小伙伴喊着去外面玩，就等着锅里的糖水越来越稠。

天快黑了，焦糖的香甜味氤氲着整个厨房。妈妈就拿起一把铲子，不断铲着逐渐变浓的山芋糖。妈妈将糖在空中高高扬起来，我们趴在锅旁边，看着晶莹剔透的山芋糖，不断咽着口水。直到韧劲有了，糖丝不断，色泽像琥珀，山芋糖就成功了。妈妈拿过来一个大瓷盆，用勺子把山芋糖舀进去，留着以后继续做米花糖。她一边端着山芋糖往大屋冷却，一边大声对我们说：“快让开，快让开，滚烫啊！”

最后，锅里只留下大约两碗山芋糖。妈妈用小火继续烧，让山芋糖再黏稠，颜色比之前还要深，那么多小泡泡活跃地泛出，可以闻到一些好闻的焦味。妈妈提来大塑料口袋，把前两天炸好的米花往锅里倒，满满一大锅。我们目不转睛地看着妈妈操作，她拿着长长的锅铲进行搅拌。好神奇，不一会儿，山芋糖和米花竟融合得服服帖帖。

锅旁边放一张干净的桌子，上面抹了熟的食用油，妈妈把米花糖倒在桌子上，趁着热，迅速把它们堆成“垛”形。我们急着想吃，妈妈笑盈盈地看着我们，说：“等一下，不着急，反正快要到嘴了！”

冷却完毕，妈妈用刀把“垛子”切成片，一边对我们说：“各个小乖不能伸手啊，刀很快的啊！”等妈妈一切完，我们就迫不及待地把那些零零角角拿着先吃了。有些碎屑，我们直接低下头用舌头舔。妈妈笑着说，吃吧，把碎的吃完，再吃整的。我们一会儿就扫光了米花糖的边角料。妈妈把簸箕放到桌子上，里面摆放的都是形状规则的米花糖。拿一片，咬一口，嘎嘣脆，清爽的甜，纯正的香，吃了好多也不腻。

这是我们新年的零食，也要省着点吃才行。等过了一晚上的馋瘾，夜已深，我们就用塑料袋把米花糖装起来，扎紧袋子，满足地睡去。

尽管现在每一年买的米花糖都比不上妈妈亲手做的，但味蕾呼唤起的那份美好，一直都萦绕在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