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版:麋鹿
2022年09月25日

梧桐树

○孙小丽

对于梧桐树,我一直抱有成见。

梧桐树,看着高大,却不经用,即便是成年的梧桐树干,也不能拿来做屋梁,只能用来做一些简单的装饰木匣,至于像家具这样的大件更是不行。从小课本里教的都是要做挺且直的青松,从来没教过要做一棵梧桐树。

大学到市区读书,梧桐树的身影在街道两旁随处可见,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大规模的梧桐树群。这里的梧桐树比我印象中更高、更大、枝叶更繁茂,我一时半会有些不明白,为什么道路两旁都要栽满这些无用的梧桐树。

毕业之后,工作屡屡受挫,不是专业不对口,便是经验不够,在母亲催促之下,回到老家准备另寻出路。随着城镇化建设的推进,大多数农户已搬进了商品房,我家小区就坐落在县城标志性建筑边上。因建筑属于公共绿地,绿化率高,环境优美,便成了人们久去不厌的公园,在这里我又一次见到了大规模的梧桐树群。

高大的梧桐树,沿着人行道伫立两旁,只是没有一片叶子,甚至树干上的皮也剥落了,只剩下光光的树干指着天空愣愣地竖在那里。虽说时值冬季,其他的绿植也有落叶不甚繁荣,却也不像梧桐树落了个精光。真够没用的,我在心里念道,那口气像极了父亲面对待业的我。

为了逃避父亲“关切”的眼神,我每天都找着各种理由下楼,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打发时间。

一进3月,公园里的绿植都争先恐后地“忙”了起来,只有梧桐树依旧静悄悄,看不出一点生机。

一直等到4月下旬,樱花败了、桃花落了,梧桐树干才开始转白发青,点点绿意从枝上突出,至此梧桐树的春天才真的到来。

时间很快来到了7月,梧桐树终于迎来了盛世。所有的叶子竞相绽开,就像怒放的花朵,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让自己足够完美。即便只是绿叶,却也各有不同,明的、暗的、深的、翠的、碧的、墨的,一夜之间连成了一片,互相辉映,遮住头顶,盖满天空,远远看去就像一幅油画,色彩分明,尽显生命的盎然。8月的天,异常的热,人们却适意地坐在长凳上,享受着梧桐树在盛夏里带来的凉爽。梧桐树的价值,在这一刻得到了充分展现。

中秋渐近,天色渐凉,梧桐树成了第一批开始落叶的树,几乎是同时,天空里的绿伞变成了黄色的火龙,以最后仅有的气血倔强地撑在枝头。

只待一阵秋风起,纷纷从枝头纵身飞向大地,无一幸免,在风中片片飘散零落,没有回首,没有犹豫。这些平凡而又弱小生命的陨落,是那样的决绝,那样的壮观,让人无法不在心底对它生出敬重和感叹。一场雨后,遍地金黄,让人动容,不容小觑不忍踩踏。

那夏日里的困惑突然有了答案。我们每个人不可能都成为栋梁,绝大部分是从平凡中来,向平凡中走去。

再次临近冬季,梧桐树的表皮又开始脱落,你不用担心,它不会死去,它只是为了储蓄能量,等到下一个平凡的生命周期,再次全力出发。

饥饿记忆 甜大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