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震涛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的冬季仿佛特别冷、特别长,生产队分的口粮早已断炊,人们每天都在踅摸充饥的食物,盐碱滩上的盐蒿子,田头沟边的曲曲菜,凡是能入口的野菜都已被挖得所剩无几。饥饿的人们为了减轻对食物的欲望,每天躺在草垛下晒日头,从日出到日落。
头两年吃集体大食堂,两个生产队合并一处,只供应稀粥,没有副食品,更没有菜肴。有一次改善伙食,食堂里蒸了一些盐蒿子饼,似过年一样热闹。开饭的时候,几十号人挤在狭小的过道里争着领饼子。
大队书记的儿子与我同学,我经常约他一同上学。一次午饭后,我照例去他家,正赶上他家的饭点。那是个稻谷刚收割后的季节,在他家丁头舍子外,支着泥锅灶,熬了一锅稀粥,新米的香味飘得很远。只见我那同学端着一只大海碗,连喝了9碗。
有一年,母亲去南通看望外公,买了几块点心回来,叫作“高级饼”,此饼十分坚硬。母亲用菜刀费力地将“高级饼”切成小块,我们分而食之,略含甜味的饼子不亚于今天的五仁月饼、华夫薄脆。那个年头,有一种点心叫作脆饼,其实就是干面饼上撒些芝麻,据说是专门供给坐月子女人吃的,产妇凭证明去供销社买回来,泡上鸡汤,特别有营养。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日子好起来了,春节我们家也开始炸肉圆,爷爷奶奶家的肉圆依然由我和三叔家炸好后送过去。有一年春节前,爷爷从集市上买了几斤猪肉回来,说要自己炸肉圆。拌好了肉糊,将油倒入铁锅加热,却不懂得控制油温,待到油锅冒出青烟时,才将肉糊挤入锅内,一团火苗直冲屋顶,爷爷顿时手足无措,正巧我一脚跨入屋内,见到此景,急中生智,顺手操起酱缸上的一口坏铁锅,盖住烈焰蒸腾的油锅,避免了一场火灾。最终还是我帮助爷爷炸完了肉圆。
在物质丰富的今天,人们不再为温饱而操劳,在菜市场听到最多的倒是主妇们踟蹰在菜摊前的叹息:“买些什么菜呢?”是啊,所谓“食多无滋味”,物质享受过度,也难免有让人没胃口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