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阳

谁的青春里没有一首歌？

像我这样的人，天生五音不全，后天缺乏训练，禀赋不足加上努力不够，并不具备歌唱的能力。但这并不妨碍我被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歌曲裹挟，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发烧友”。

我最初听的歌来自唱片机。农村刚分田到户，一片生机勃勃。解决了温饱的农民开始追求精神享受，收音机、唱片机是最好的选择。老年人听淮戏，年轻人听流行歌曲。邻居同学家的唱片机完成了我的最初音乐启蒙。至1990年，我终于拥有一台64K大小的单放机，放入磁带，港台的、内地的；普通话的、粤语的；声嘶力竭的，娓娓道来的。形形色色的歌曲照单全收。

我对音乐一窍不通，听歌主要是听歌词。按照个人的标准，歌词写得美的，就是好歌。这些歌词中，出现最多的是“你”。这个“你”，能指有限，所指丰富，无处不在。歌者对“你”，如泣如诉，一咏三叹。这个“你”，或许是小芳，是同桌，是水手；或许是雾里花，是水中花，是鲁冰花；抑或是囚鸟，是爱情鸟。尽管有的语焉不详，有的面目模糊。但不同的人，不同的时空，可以找到完全不同甚至相反的、适合自己的解读与应用场景。有一生爱自由的不羁，有壮志在我胸的豪迈，有爱拼才会赢的奋斗，有一起吹风的浪漫，有一张旧船票的不甘。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在智能时代到来之前，没有平板，没有手机，人人一个歌词本。家里给的零花钱，省吃俭用，买一本塑料封皮的笔记本，手抄笔录。细腻的女生还会配上插图，贴上明星的大头照，花花绿绿，积上一大本，甚至几本。后来流行卡拉OK，人人都有一只麦克风，即便五音不全，只要有“不怕丑”的自信，都可吼几句。再后来，MV风行，不但有曲，有词，更有画面，画面总是唯美、小资的。

中年听歌于路上。那些与青春相依相伴的歌声早已深烙于心。不惑临近，“惑”却更多，不如跑步吧。晚八点过后，沿着人民南路，一直向南跑，陪伴我的是手机里下载的一百多首歌曲。我也不用耳机，歌声轰鸣，脚下生风，专注于跑，专注于听，偶有路人侧目，全然不顾。开始驾车以后，我买了几张经典老歌的CD，上车就开始循环播放，百听不厌。开着车，听着歌，歌声飘荡于乡村公路、城市通衢。

急急流年，大浪淘沙，总有一些歌声会刻入每个人的记忆。《诗经》曰：心之忧矣，我歌且谣。在这纷纭世间，黑暗中点亮你的，是一本书？一杯酒？或者是一首歌？这样的场面永远铭记我心：三十多年前，我在村校任教，乡间土小子、穷教师一枚。一日下晚办公后，去宿舍，一间蜗居。走在空旷的校园里，突然大吼一句，“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想想，不禁哑然失笑；旋即，有泪如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