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社文

我家在一楼，厨房窗外有一棵栀子树，一人高，树冠如伞。因为推窗即见，就有一种亲切感，仿佛自家的一样。

前两年栀子花长得很瘦弱，也没开几朵花。小区的树木花草物业从来都是只修剪不施肥，听天由命。爱人觉得栀子花长在窗下，挺喜欢的。于是三天两头将鱼肠、鸡肠埋进树根下，又从网上买来专用营养液，每天早晚喷施一遍。有段时间还念叨，要买些木棍将栀子花围起来，免得开花时遭人“毒手”。我说，千万别，这是小区共有的，那样会惹人嫌。

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今年五月份，栀子树不仅叶子翠绿可人，而且花苞缀满枝头。那天傍晚喷完营养液，爱人兴奋地对我说，明天将满树洁白、香溢四邻，窗外将是小区打卡地。第二天她推窗一看，满树的花蕾全部无影无踪。她疑惑地探出身子看了又看，正在拖垃圾桶的保洁员告诉她，一大早几个大妈就把含苞欲放的花蕾全掐回家了。

爱人气得直跺脚，连呼素质太差！那天她好像“钉”在厨房间的窗户前，一见有人掐花，不是拉开窗户，妄图以响声惊人；或者直接说：“花是给大家观赏的，怎么能掐回家呢？”掐花的大姐、大妈甚至大爷，没有人理睬她，依旧照掐不误，只不过有人掐几朵，有人掐一把；有人寻快开的掐，有人连还是花骨朵的也掐。

栀子花似乎和人赌气，今天掐了明天又冒出了许多，这就招致更多大姐、大妈、大爷们的频繁光顾。爱人气得不行，干脆干完家务就在栀子花旁转悠，有人想掐花，她煞有介事地说栀子花有毒，不宜养在家里，还真吓退了几个。她暗自窃喜，回家有事。等到她再开窗看时，满树的花蕾又荡然无存，刚有的成就感又轰然倒塌。

也是没办法了，那天早上，她在树上挂了块红字小牌子，上书：药水有毒，请勿触碰，后果自负。也似乎吓走几个掐花的。可偏偏下午一阵大暴雨，雨过天晴，满树的花蕾不知什么时候又被掐净。

有一天早上下楼时，碰到了六楼的小张老师，爱人诉苦般地把这事和她聊起。谁知小张老师听完，直接说：“姐，这事好办，交给我，保证几天后满树飘香。”爱人疑惑道：“真的？”

中午吃完饭，洗碗时，我就发现两个佩戴“绿色小卫士”袖章的小学生在栀子花旁站岗似的，有一个手里还拿个小本子。一个大妈刚要踮起脚来掐花，就听一个小学生对另一个说：“1号楼马杉杉的奶奶，记下来下午报告张老师！”大妈一愣，忙停下手说：“千万别记，我不掐了！也别报告老师！”一连几天，每天都有两个学生值班，花再没有少一朵。几天后，满树洁白的花朵迎风怒放，香气扑鼻。

又在楼下碰到小张老师，爱人激动地说：“多亏你的办法，才留住这满树繁花。”不料，小张老师却伤感地说：“本来给孩子树立榜样的大人，却要孩子监督。大人们看似掐了眼前的花，实则是掐了孩子心中的花骨朵儿。姐，你说对不对？”爱人觉得小张老师讲得深刻。

每当我再推窗观赏栀子花时，不知怎么的，那满树的花儿仿佛都变成了孩子们亮晶晶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