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福

乡贤郑板桥爱鸟，也爱树，但他几乎不画鸟，也不画树。

郑板桥爱鸟，他爱的不是笼中鸟，不是金丝雀，是大自然中自由自在的飞鸟。他在《十六通家书》末有“书后有一纸”里，对他的堂弟郑墨说出了它的爱鸟观。他说“平生最不喜笼中养鸟”，因为“我图娱悦，彼在囚牢，何情何理？”郑板桥又进一步说，“所云不得笼中养鸟，而予又未尝不爱鸟，但养之有道耳。”

怎样才算养之有道呢？郑板桥指出：“欲养鸟，莫如多种树，使绕屋数百株，扶疏茂密，为鸟国鸟家。将旦时，睡梦初醒，尚展转在被，听一片啁啾，如《云门》《咸池》之奏。”而在品茗闲坐之时，则可见叶底鸟儿“扬翠振彩，倏忽往来，目不暇给”。这样的欢乐，哪里是喂养一只笼中鸟的乐趣能够相比的呢？

这种思想充分展示了郑板桥性情的“率真”，也集中表现了他宽厚仁慈、善待万物。这与他“是以圣人之仁，则顺天地以养万物，必欲使万物得遂其本性而后已”之理念一脉相承。

郑板桥说的“鸟国鸟家”，当然就是绿树掩映、鸟雀云集的乡村农家。树是鸟的天堂，种树才有鸟雀云集，鸟语啁啾。

郑板桥提出：为“鸟国鸟家”，养鸟不如种树。这真是前无古人。

宦海沉浮，在历经多年的县官生涯后，郑板桥毅然辞官回到扬州，卖画为生。晚年，他回到家乡兴化，修建了一处房屋，植树修竹，种兰养花，天天与兰竹为伴，听鸟雀鸣唱，终老余生。

郑板桥亲自为这个庭院取名“拥绿园”，并题一匾曰“聊借一枝栖”，挂于堂中。

郑板桥的“聊借一枝栖”，是一个生动的比喻，是说终于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住地，就像鸟儿可以自由自在地栖宿在某个树枝上。“聊借一枝栖”，表达郑板桥安分、知足、优雅的情怀，也夹杂着生命短暂的些许无奈，以及不为外物所累的豁达。

这位“难得糊涂”的智者，将生命的哲思融入笔墨，用种树的方式诠释着对生命的终极关怀，在养鸟与植树的抉择中，构筑起超越时代的生态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