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凤斌
西风又紧了大衣,秋,又逝去了。
好像,冬的情绪总是先于冬进入我们的身体。
有些沉静与苍凉,或许是某种隐忍与退让,或是期望的沉淀与积蓄,在这一场场秋风的呼唤下,变得静谧了,安详得只适合在指尖静静流淌。
昨晚被一场秋雨淋湿,睫毛挂上了雨水,几乎睁不开眼,远近的车灯和路灯,光透过细帘般的雨层,鼻腔里顿时涌入大股雨水混杂着久酣的清冽,是冬的味道。
对,就是冬的味道。这和其他季节的味道都不同,这清冽由呼吸带入身体,然后进入我们的每一个毛孔、每一个意念,以至让我为了这无端的清冽,晚回了好久。
在遥远的西风里,总卧着我们记忆里遥远的家,避着光的那扇窗,在窗下,我们常常“饲养”一朵冰花,她叫做“冬”。
冬,来了。
南方,是不常见雪的,人们养的都是有根有茎有花瓣的花。南方的人家,会在两个阳台种满花。姹紫嫣红,依着彼此,在盆盆黑壤中立着。它们总向着太阳,张开臂膀,贪婪地拥着光带来的温暖。
北方的人家,也有花。
那背面的山坡,年年深秋,漫山遍野的树。一团团、一簇簇,轻轻地、轻轻地卷着山那边吹过来的风。
在地上,在空中,打着旋。然后悄悄地攀上一扇窗,斜着攀爬,或是直接降落,一粒又一粒冰晶,微小的六边形,附上背光的一角。
北方的冬比南方的长,或许不因山坡上的芳华,只因那窗台上暂留的冰花。悄然生出来,留一个短暂的冬,又暗暗逝去,总不想让人知道它次次盛装出席。
兴许是怕被打扰,或是怕那热情,总会对我们炽热的掌心退避三舍,殊不知这是我们想把内心的温暖送达,这是我们的私会,一个不被打扰的自由空间。
或许,会有一扇木窗吧?把九宫格的木窗框染上新色,在镜头的深处留一个矮脚木凳,对了,古铜色的衣柜也是必不可少的。
最重要的是,在那望向后山的窗口,在那个角落里,瞥见一朵冰花,与其做一次亲切交谈。我们要快点交谈,因为它很快便会逝去。或许它知道了我的意图,好像张开了手臂,伸出好多“旁枝”,小小的,密密的,想要涌过来。
自然的每个角落,都是亦真亦幻的诗歌,冬日的冰花,或许是那最美的诗篇。就像乏味生活里的一杯奶茶,甜甜的,又像清晨的柠檬水,像初冬的太阳,像梦里的大海,像第一次遇见你。
轻煮岁月慢煮茶的时光里,与窗台约会,邂逅一朵冰花。哪怕饥肠辘辘,哪怕风雨兼程。风,躲进窗角,冰花也崭露头角,窗角边逝去的秋,是短暂生命创造的自由。
时间,总是一往无前地流转,我们总是悄无声息地顾盼,大抵,在这秋去冬来的路上,那些生活的酸甜,人生的坎坷,不经意间,都成了过往难及的斑驳。
岁月,从春华秋实到夏果冬雪,光阴辗转不休,静观这瘦尽的落花随水流,才惊觉一年到尽头。站在岁末的渡口,将往事煮酒,酿万事无忧。
小镇迟归的旅人,路边泥土的气息,风缓缓钻进袖口,秋裤从长袜里蹦出,脚踏过小池塘,灯影碎在里面,海上看不清的船,正驶向你忘记了的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