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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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炉子 2024年12月17日 盐城晚报 05版 登瀛

□谢建骅

深冬时节,行走在大街上,寒气袭人,只听得路边空调外机呼呼地响。见此情景,我又想起了过去家里的铜炉子,似乎心里有了微微的暖意。

铜炉子,与手炉不同,它是以粗糠、柴火为基本燃料的一种取暖工具,是乡村烧土灶才有的产物。这种物品各地的称呼有别,也有地方叫“铜脚炉”“烘炉子”或“暖炉”,异曲同工。铜炉子,顾名思义,黄铜铸造,状如花鼓,圆而稍扁,盖子上有百十个小圆孔。早时,我家的那个烘炉子,是用外公从城里带来的碎铜,请铜匠浇铸的。

记得那时,冬天到了,气温不断下降,母亲就会拎出藏在厨房里的铜炉子,开启了暖冬之旅。这时,母亲边拿炉子边让我们猜谜语:“麻脸盘,暖烘烘;没有它,难过冬。”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何物,母亲笑着说,“看我手上拎的是什么?”哥哥反应快,马上答道:“铜炉子。”

的确如谜语,一到冬天,家里的铜炉子就派上用场,铜炉子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温暖与幸福。

深冬的早晨,母亲烧好早饭后,灶膛里有了火脚,母亲便在铜炉子里抓上几把粗糠,然后把灶膛里的火脚用铁夹子,一下一下地搛进铜炉子里,直到搛满,用竹篾把火脚压实压平,这竹篾也有叫“拨火板”的,盖上炉盖。这时,我们还没起床,母亲就把我们的棉鞋放在炉盖上烘,等我们起来时,棉鞋已烘好了,穿上暖暖的,觉得一股暖意流遍全身,那是母爱的暖流。

那年头的寒冬腊月,尤其是阴雨连绵或大雪纷飞的天气,在铜炉子旁取暖,是件很惬意的事。那时的冬天也特别冷,吃完早饭后,母亲拿出几个草垫让我们围坐在铜炉子旁边,在铜炉盖上焐手,铜炉盖上垫着毛巾,暖暖的,多么快活啊。有时母亲抓一把蚕豆放在瓢里,拿一双筷子来,让我们在铜炉子里炸蚕豆,真有意思,我们把蚕豆一个个排放在火灰上,不一会儿,一个个蚕豆鼓了起来,接着就是“嘭”的一声,铜炉子里立刻腾起一层灰雾,蚕豆熟了,我们立刻用筷子搛起熟了的蚕豆,也顾不得灰,吹了吹就放进了嘴里,那种沁人的豆香实在诱人。有时,我们也会炸玉米,玉米粒放进铜炉里,用火灰盖上,不一会儿,就“嘭”的一声炸了起来,腾起一大团灰雾,呛得我们直咳。为避开灰雾,我们放好玉米粒,索性把铜炉子盖起来,听到响声后,再揭开铜炉盖,搛出麻花,炸好的麻花白白的,脆脆的,香香的,真好吃。在没有零食的年代,简直就是一种奢侈,成为我童年时期记忆中最难忘的美味……

冬天,我们最害怕雨雪天,那时,巷道里尽是泥土路,一到下雨天就泥泞不堪,我们上学穿的是棉鞋或布鞋,那时的橡胶靴是奢侈品,晚上放学回来,衣服和鞋子已湿了。母亲烧好晚饭,弄好铜炉子,把板凳放倒,铜炉子就放在凳下,把我们的棉鞋放在炉盖上,把湿衣服架在凳腿上烘,多管齐下,热能充分利用。第二天早上起来,鞋子、衣服都干了,闻闻有一股草香,那香味一直荡漾在我的心里。

童年生活在水乡的汪曾祺先生,对乡间的铜炉子印象很是深刻,他在《冬天》里写道,“脚炉是黄铜的,有多眼的盖。里面烧的是粗糠。粗糠装满,铲上几铲没有烧透的芦柴火(我们那里烧芦苇,叫做‘芦柴’)的红灰盖在上面。”

家里的铜炉子历经沧桑,透着凝重,里面蕴藏着说不完的故事,岁月悠悠,往事情深。如今,人们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空调、取暖器等陆续走进人们的生活,即使寒冷的冬天,室内照样如春,舒适而惬意。但我们就是忘不了那个年代的铜炉子。回味中,充满了甜蜜的亲情,浓浓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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