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加山

八子早点店像个有点害羞的乡下孩子不修边幅，躲躲闪闪在与大庆西路相连的一条巷道里，连店名都没有。若不是门前的蒸笼炉源源不断升腾起氤氲的热气，误以为此处是一户再平常不过的巷道盐阜人家。或许八子早点店遵循着“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老话，不注重外观装潢店面的八子早点店完全不影响生意，方圆十里八里的人都爱相互说上一句，这就去八子早点店吃早点……

和八子相识，一是缘于我是店里的常客，二是缘于他和我年龄相仿。八子在家排行老八，故当初进城开店自然而然取了个简单明了的店名，店面印有“八子早点店”的字样我没见过，但从食客们口口相传的“八子早点店”我熟记于心。

八子早点店一开就是近三十年，曾经临巷租赁的房屋早被八子买了下来，八子早点店算是一家老店，按理稍微有点经济头脑的人早把店面迁址或开分店了，可八子固守着他的店，一年四季，日日清晨把店面站成一尊巷道里独特的雕塑。

八子早点店四人圆场，八子负责笼炉，妻子站立灶台下鱼汤面、肉丝面，妹妹专做白案素荤蒸饺、烧卖，八子父亲打杂。四人搭档，一干就是近三十年。

八子早点店专营早点，从没想过把店面最大化利用再开成中晚餐的小饭馆。有时我到店里吃早点，和八子闲聊，他总是一边忙着为食客端蒸笼，一边憨笑着答，人的精力有限，已够忙了，拥有这么多老食客，满足了，感激了！

八子早点店自开店近三十年来，年年季季周日日清晨到上午食客盈门，是食客把八子早点店的鱼汤面、肉丝面、蒸饺、烧卖吃出了一种味蕾依赖？还是为图省去做早餐的繁琐，花点小钱把八子早点店当作自家的厨房？无法探究。

但有一条最接食客底气。八子早点店的食材比起装潢考究的酒店早餐便宜不少，味道也不逊于酒店；鱼汤面量足，汤汁乳白，味道醇厚，价格只有酒店的三分之一；蒸饺饱满，现包现蒸，可论笼售，可论只卖，价钱十几年不变，比起酒店从三分之一到四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吃早茶的小菜，酱牛肉片、烫干丝、生姜丝、咸菜烧毛豆，十几年前的老价格，吃得食客毫不心疼……

八子早点店除了接待络绎不绝的登店食客，还担负起年轻家庭帮忙做早餐的责任。冬天的清晨，一个个睡眼惺忪的年轻妈妈，穿着睡衣，一边把保温壶递给站在笼炉边的八子说，下碗鱼汤面带走，外加荤素各一个蒸饺！一边扫码付钱。八子接过保温壶冲着厨房里的爱人抑扬顿挫起来，一碗鱼汤面带走，汤多点，面九成熟哟……儿子高中三年，一周两次清晨的我在八子早点店前也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因八子的儿子和我家的孩子同届，我们自然多了交流的话题，也是那时，我对八子有了更多的认识……

八子也曾有过年轻气盛的念头，不屑于自己的小店，一心想开一家豪华体面的大酒店，可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看着同行开大酒店的朋友，几家欢喜几家愁，折本关店的有之，三角债务有之，加之年岁增长，目睹爱人和妹妹由青春作伴到双鬓生霜，父亲由壮年步入老年，八子现实了，学会了自我安慰——八子早点店虽没有面子上的规模，但一年虽说辛苦下来，没有欠账，开掉各人高于外出打工的工资，还有不少利润，八子懂得了小本经营的实惠和细水长流，一门心思打理起八子早点店……

一年中的每个双休日的上午，八子早点店更是门庭若市，站在笼炉白皑皑热气中的八子，如登仙境，店里满座食客满足地吃着面、尝着饺，店外排队打包的，队伍见长不见短……

人间烟火气，民以食为天。一家小小的八子早点店原来是一幅最接民间地气的写意画。

作者简介：《读者》《青年文摘》《意林》签约作家，江苏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