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黄国标

“生意做遍，还是卖面。”

似乎是在一夜之间，小区后面逼仄的巷子里，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几家小吃铺，有卖烧饼油条的，有做豆花豆脑的，还有专门经营汤包烧麦的，以往有些沉寂的后街小巷，突然有了烟火气。

“小余面馆”不足20平方米，放了5张木制方桌条凳，店铺装饰得古色古香，简约雅致。店主是一对干净利索的80后夫妻，男的姓余，那女的不知姓啥，我们都称之为“老板娘”。

鱼汤面是“小余面馆”一绝：但见那青花瓷碗里，面白汤浓，滴点成珠，几片香菜（芫荽）叶点缀其间，青白分明，闻一下，香味扑鼻；吃几筷，细而软滑；喝一口，清爽不腻，鲜美无比，食后不上火、不口干，润脾健胃，补虚疗肠，真可谓“吃一碗，想三年”。

面好不怕巷子深。隔三岔五的，我都要来吃上一碗面，聊上一会天。

面不够加面，汤不足添汤，好这一口的食客们闻香而动。时间长了，我发现一个现象：每次来总会有人在排队，但每回排队却都不超过5个人。那天，趁着小余闲了下来，聊起这个话题。小余说，人就是这样，没人排队吧，他会认为你生意不好，东西难吃；排队的人多了吧，他又会觉得耽误工夫。那怎么把握呢？小余狡黠一笑：这还不简单，人少时手脚放慢一点，人多时手上利索一些，排队多少，全靠自找哦。

小面馆，大学问；小老板，大智慧。一次，有位客人因为插队与老板娘争执起来，双方的声音越来越大。小余闻声从操作间出来，忙不迭地打着招呼，请客人坐下来，并将一杯水递给他，自己则蹲在客户身旁，静静地听客人说。也是奇怪，原本还大声嚷嚷、气愤不已的食客，只一会儿工夫，就心平气和、春风满面了。

听老板娘说，事后，小余是如此跟她“上课”的：客人插队固然不对，但那天他是急着去医院照顾老伴，这种情况跟其他客人解释一下，也会得到理解。而老板娘只是一味地盯着插队这件“事”，忽略了客人插队背后这个“情”，不起冲突才怪呢。凡事不是非此即彼、非对即错的，总有第三个可能、第三种办法。有时候，处理当事人的情绪比处理事情本身更重要。

末了，小余还问老板娘：“你知道不，我为什么要请客人坐下来，自己蹲在旁边听他说呢？人的情绪高涨，是跟人身体的重心呈正比的，你看到过两个吵架吵得很凶的人，是坐在那里的吗？即使原本坐着的，吵着吵着也会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蹲下来，是为了比客人矮半个头，放低姿态……”这小余！

看起来，小余面馆的生意还蛮红火的，但我在心里悄悄地算了一笔账：平均每天卖100碗鱼汤面，每碗10元，总营业额1000元，刨去食材费、房租费、水电费、装修费，小余夫妇起早贪黑，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呀，看他们成天乐呵呵的，像捡到了金元宝似的，难道真是为了情怀，抑或是有啥我所不知道的秘密？

小余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鱼汤面虽然不像其他面点，不方便快递外卖，但是，他用手一指，你晓得我楼上是做什么的吗？当然了，那是家足疗店。我更加纳闷了，一个汤面馆，一家足疗店，八竿子也打不着。况且，你小余两口子是外来户，人生地不熟的，还指望有人帮衬你吗？

还真被你说中了，这足疗店的店长是山西人，人家本来钟情的是刀削面，对咱鱼汤面一点也不感冒，但我每天下午4点半，都送一碗上去，让他评点。不要钱吗？一碗面，值不了几个钱。一连送了7天，你猜怎么着，光楼上足疗店客人，每天就要卖出去40多碗呢。等忙过这一阵，我还要到周边跑跑，看看有哪家还能服务上门的？

实在绷不住了，我说小余，你什么文化啊？不怕你笑话，初中毕业，没啥文化，喜欢看书而已。嘴上说着，手上拿过几本书来：《大众经济学》《经济学思维》《薛兆丰经济学讲义》《胜算》《底层逻辑》。

方向不对，努力白费。所谓“笨”，就是每次都采取一样的行动，却期待不一样的结果。如今，有一种“苟且红利”的说法。当别人甚至整个行业都在马马虎虎、得过且过、敷衍了事时，你却比其他人多想一步、多做一点，就能享受到别人的苟且所带来的红利。不少人都在抱怨“内卷”，不妨学学小余，学学小余面馆，在“内卷”的尽头，试试“微雕”。

这时，回过头来，再看小余面馆正面墙上那“余者为财，心足为富”八个大字，犹如看小余两口子一样，瞬间变得温暖、亲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