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陆应铸

我每隔一段时间去上海，都会发现它有新变化，明明是一棵参天大树，却偏偏像一株稚嫩小苗那么茁壮，每天都在生长，处处鲜活明亮。

去年，我在上海开了一个星期车，收获良多。

8月7日，星期天，下午抵达上海，当晚儿子一米八即陪我全程驾车演练，熟悉并记住路线。一米八是个严谨细致之人，他舒缓贴心的提示，让我倍觉温馨也深为感动。返程时畅通无阻，车内播放着轻松旋律，侧面打量自己的亲生骨肉，已是而立之年的笃定与沉稳，他在这座城市读大学，留学回国后又一直在此打拼，累计已有十六个年头，如今俨然是主人公的姿态。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亲家回崇明作短暂休整，由我替换，我的任务是和爱人一米六一起每天上午接送孙女去英语辅导班学习。

我有二十多年驾龄，也曾多次驾车出入上海，可是这些都不能避免首次单独执行任务带来的忐忑，这可是一座以道路错综复杂而闻名天下的城市。

次日，为防止早高峰路上堵车，提前四十分钟出发。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左拐再左拐，进入江浦路，直行过新开通的江浦路隧道，出隧道沿民生路前行，过若干个十字路口，想起一米八昨天特别提醒我，这些路口比较宽阔，室外又太炎热，外卖小哥有可能不等红灯直接冲，大家多点理解，我们慢点开车，注意避让。驶至民生路顶端，这是一个丁字路口，左拐进入锦绣路，继续前行右拐进入芳甸路。这个夏天持续高温，上海更是连续多日发布高温红色预警，这一段路右侧是郁郁葱葱的世纪公园，道路两旁的树木格外茂密繁盛，遮天蔽日的枝叶让行车道变得充满诗情画意，驱车滑行在幽静清新的绿荫里，让我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

对面有一辆洒水降尘的市政车辆开过来，上海的洒水车与众不同，它紧贴着一侧地面洒水，洒水量控制在稍微打湿路面而没有一点积水，喷水力度控制在不弄脏路上其他社会车辆，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这与我在有些城市的体验正好相反，每次路遇咋咋呼呼的洒水车，我的私家车就成了“大花脸”，对方却若无其事地扬长而去。

经过芳甸路与园林路十字路口，直行一百米左右就到目的地紫竹国际大厦。

开局顺利，过了江浦路隧道，通行顺畅得出乎意料，抵达目的地时竟提前了一刻钟，早到比迟到从容，停稳车，一米六携孙女下车，我开车回家看书学习并准备午饭。

返程时，我方向搞错了，在花木路口提前左拐，车子绕了一圈，发现已开上了一条与回家相反方向的路，想在原路调头却看到每个路口都是直行标志，禁止左拐调头，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一直开了七八个路口十公里开外，才在道路改变走向的地方被允许左拐调头。

终于到家了，复盘自己刚才的驾车过程，一米八把经过的每一个路口都交代得明明白白，去的路程我也记得清清楚楚，返回的路程，潜意识里就没重视，原路返回嘛还不简单？一旦麻痹大意，就容易出错了。

中午去接她们，必须卡准孙女放学的时间，楼下路面接孩子的车辆不能停留太久，否则影响通行。车子开到园林路，时间尚早，我就把车停在路边树荫下，敞开车门，听听音乐吹吹风，等待一会儿，我要提前两分钟准时到达目的地。

一米六拉着孙女的手从楼道里出来的时候，我迅速把车开过去，她们边上车边与小伙伴及家长话别。我顺手关掉音乐，车内都是祖孙俩交流上午各种见闻的声音。忽然，孙女打开车窗高声喊着一个同学的名字，原来她看到旁边汽车内的同学萱萱，两个小朋友兴奋地隔着车窗大声说话，直到车辆分别驶向不同的方向。想起以前骑自行车接送一米八上小学，他坐在前杠上，路上看到同学激动得不得了，隔着一条街也兴奋地大声呼喊对方名字，仿佛久别重逢的老友。

一米六把孙女送进培训班后，就随其他家长去楼下咖啡店等候，防止中途孙女有什么需要家长帮助的地方，招之即来。以前从未进过咖啡店的一米六，连续一周每天在咖啡店待上半天，在这段等待的空白之中，友谊之花绚丽绽放，一米六很快就和萱萱奶奶成为好朋友，互加微信，老公儿子，婆媳关系，一日三餐，养生健体，不亦乐乎。

每天上午两个来回的开车接送，让我对上海的道路以及交通秩序有了非常直观的感受，车流量大，只要不堵车大家车速都比较快，不管实线虚线，没有车辆敢随意变道，听不到一点鸣喇叭的声音，大家全神贯注，注意力高度集中，绝不会出现绿灯亮了司机玩手机车子纹丝不动的情形，路口没有警察也没有红马夹志愿者，可是，一周下来我在路上没看到一例交通违法行为。在上海开了一个星期车，自己感觉好像又到驾校回了一次炉，开车水平有了质的飞跃。

另一个深刻印象，就是时间观念特别强。孩子们上下班、出差打车都是约定具体到分钟的时间，孙女的培训班上学、放学也非常准时，没有弹性，对双方的时间约束都是刚性的，让人感到踏实。跟孩子们生活在一起，感觉自己好像也年轻了。

大概有太多的城市，不是用来盛放乡愁的，因为变化太快，让人来不及多愁善感。

时间，如果铺在地面上，那就是一条路。人生就是这样的路，车窗外，都是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