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文菊
今天是2022年最后一天,躺在临窗的小床上休息,沐浴着冬日的阳光,漫无边际地看着窗外,想着无聊。
突然想到了父亲。父亲是在今年最热天气的那天离开这个世上的。原本在春节时还说今年要几个孙子带女朋友回来给他看的,可转眼人就没了,永远地没了,哪里也找不到了。一捧骨灰放在石匣里静安在一尺见方的墓穴里。身份证剪了角,户口本、银行卡、手机卡都销了户,只有刻着他名字的石碑从此风吹日晒。
他在这个世上活了84年,不算很长,也不算很短。他留下什么了,没有太多精神的,也没有太大物质的,甚至连自己的后事也没有交代,只留下3个小家庭,是他血脉延续的3个家庭。这就是普通人来到世上走一遭的全部意义吗?我不得而知。
儿子说他很想爷爷,自己有些性格受到爷爷的影响。小的时候就和爷爷很有默契,在商场里不用他要,爷爷就会买他想要的玩具和零食。八岁时他写了幅“读书养志”的字给爷爷当生日礼物,爷爷立即请专业画店装裱起来,挂在客厅里已经二十多年了。读研时,他用业余做家教的钱先后买过两部智能手机给爷爷做生日礼物。今年爷爷病重的时候,他从外地赶回,日夜照料爷爷一周。记得他来到爷爷病床前那一刻,爷爷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噘起嘴奋力向上亲他。
父亲去世后,有一天儿子打电话跟我说,现在想来他是最先感知爷爷要离世的,大概有3天时间爷爷身上老人味一下子全没了,什么味道也没有,他当时感到奇怪,现在想应当是身体的代谢都停止活动了。照顾病人的细心我们还不如孩子。
父亲是在80岁那年的一个早上,不知什么原因就突然头晕不适,还坚持去老家祖坟烧纸报喜:小孙子考上大学。回来就不认识家了。自此,便在一半清醒一半糊涂中度过了4年。虽说当初得病时,我叫儿子从网上给他挂了长海医院的专家号,我们姊妹3个立即陪他去上海检查,在得到专家一句话:年纪大了,都这样。我们似乎都心安理得了。四年中每一两周我就会回去看他一下,买的菜、食品、药品什么的,他每次也都会说,不要买东西,你们以后花钱的地方多呢。我五脏没毛病,你们不要焦心思。说实话我也就坦然了。
自从父亲走了以后,我常想还是对不起他。病因始终不清,他说没事,我们就不深究了。常觉得工作忙,没有时间。这四年中但凡抽点时间带他再找几家大医院看看,也许病情会有改观,也许能再活几年看到孙子成家。小时候父母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老了后他们说能动、说不要,我们却从不坚持。这就是父母和子女两种角色的差异,也是我现在每每自责的源头。
再过二十几天就春节了,父亲“百日”后妹妹将母亲接去深圳散心。我知道今年的春节再也没有家庭会议了,再也没有父亲的总结期望了,再也没有如同单位颁奖般一家家分派礼物了,有的是我结婚三十多年第一次在自己家里过除夕,一家三口。
春节过后,我也就退居二线了。我有时间了,父亲却不在了。工作离开我,年轻的同志会干得更好;父亲离开我,我再有时间又到哪里去陪伴他呢?我再一次扪心自问,父亲得病的几年,难道工作就真的忙得离不开我吗?我不敢回答。
想久了,我便睡着了,梦中也见不到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