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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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美味 2023年01月21日 盐城晚报 06版 登瀛

响水/单以富

幼时家贫,父母难以让我们七个孩子填饱肚子。要想吃一顿肉,那更是连做梦都梦不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有过年的三十晚上,才能打一次牙祭。所以,那时候就想,如果天天过年该多好啊!

那时候每到秋冬季节,屋后的圩沟,周边的水塘,大多数已干涸,总有一些低洼的地方有一些积水,一些没来得及撤退的小鱼小虾滞留下来,这是上帝赐给我们穷人家孩子最好的礼物。大哥二哥领着我们,带着戽鱼工具,到处勘察低洼的积水处,一旦发现有鱼儿打花,立即下手,把水一盆一盆戽干,将无处逃避的小鱼小虾悉数收归小鱼篓之中。如果遇到塘大水深的,就找来同伙一起戽,收获均分。有时候还会到离家二里多路当时的张集乡高林村境内的夹冲去勘察戽鱼,由于夹冲水面大,鱼资源丰富,往往收获更丰。每次妈妈都不厌其烦地将一条条小鱼去鳞挤胆处理,洗净晾干。然后抓几把黄豆,放锅里炒,炒至黄豆噼啪响扑鼻香时,立即熄火,这时候黄豆会裂缝,并伴有丝丝黄斑,然后取出备用。接着妈妈向锅里倒入油、生姜、葱花,再将小鱼倒入锅里,加盐加水,倒进备好的黄豆。水一定要漫过鱼,先大火烧开,后小火慢煨,至锅里的汤盖不住鱼时,熄火起锅。这样煮出来的鱼不仅嫩还入味,吃起来咸咸的鲜鲜的,黄豆也香喷喷的。有的时候,妈妈还会在煮鱼的锅里贴上以小麦磨成的糊子为原料的锅贴子,并不忘配上大麦粥。我们每次都吃得头上冒汗,连腰都弯不下来。

妈妈还有一个拿手菜就是炸萝卜团子。每年萝卜收下来后,妈妈总是要炸几回让我们改善一下伙食。妈妈把萝卜切成细细的丝,放点葱花加点盐,然后拌点面糊,并将两者充分搅拌,然后取出早已备好的猪大油,放锅里充分炸,把油渣子取出,再用调

羹把拌好的裹着面糊的萝卜丝搲进油锅里,连炸带炕,不一会,金黄色的油津津的萝卜团子就出锅了,咬一口更是外脆内嫩,满口留香。我们“烧虾等不到红”,还没炸好,就一人拿着一双筷子,炸好一个吃一个,还不忘给自己掩饰,美其名曰,“还是现炸现吃才好吃”。后来有了演变,妈妈买回萝卜刨子,炸油端的勺子,原料一样,妈妈把炸萝卜团子改为炸油端子,更满足了。

妈妈的另一样绝活,就是螺蛳汤抹疙瘩。每年开春后,周边的一些柴塘地已长出新芽,一些低洼处还剩有薄薄的一层水,我们会凭经验提上小篮子,到这些地方去拾螺螺,每次都能拣回大小不等的螺螺。妈妈会把这些螺螺放在脚桶里放上水,滴入几滴油,放到太阳下晒,让螺螺“爬”,吐尽嘴里的泥汁,然后洗干净放锅里烀,再用针挑出螺螺肉,个头大的改刀,备着和韭菜炒。那些烀螺螺的汤是不可或缺的做疙瘩的底料。妈妈

搲来一小瓢面,放在蓝边大花碗里搅拌成面糊,让面“醒”一会。然后用葱花油盐炸锅,加上螺螺汤,当汤烧至翻滚时,妈妈就端起面碗,用一只筷子,很熟练地把面一条一条抹进锅里。妈妈抹的疙瘩又长又细。我们喝着鲜鲜的疙瘩汤,吃着滑溜溜的面疙瘩,就着螺蛳肉炒韭菜,真鲜啊!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比这更好吃。就是“打三巴掌也不丢碗”。有时候,我们还会去废黄河里摸蚬子(学名花蛤)。妈妈会用同样的手法,让我们吃上蚬肉疙瘩汤,鲜美无比。

此外,腌小咸菜也是妈妈一直坚持的保留项目。每年春天,妈妈会腌制一些大蒜苗,夏天会腌制一些小瓜干,秋天会腌制一些萝卜干,下霜前还会腌制一些咸菜。所以那时候尽管穷,但饭桌上经常会摆上时令小咸菜,总会不时地引来邻居到我家“卖饭碗”,吃着自己家端来的饭,就着我家桌子上的小咸菜。记得我上小学时的一个春天,放学回家,家里锅不动瓢不响,后来听说妈妈上舅舅家了,其他人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在门口呆坐了一会,饿得实在难受,就翻箱倒柜找东西吃,我找到头一年妈妈腌制的咸菜,就取出一颗,又舀了一碗水,我咬一小口咸菜,

抿一小口水,最后咸菜吃完了,水也喝完了,又背着书包上学去。这件事虽然是个例,但让我刻骨铭心。后来,每当我进入饭店,看到桌子上摆的冷碟子,就想起当年妈妈制作的小咸菜。

如今,妈妈已离开我们多年,她制作的美味可口的饭菜只能成为我记忆里的念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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