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春华

1944年夏，苏中平原暑气蒸腾。大丰区白驹镇向北五里，范公堤东侧的五里墩，一片半枯的玉米地在烈日下泛着暗绿。玉米地尽头瓜棚低垂，满地成熟的西瓜在太阳下泛着青白的光。这里发生了一场我地方民兵伏击日军的特别行动，打出了我地方武装的威风！

意外的“瓜客”

六月上旬的一天午后3时许，白驹民兵大队长陈富良刚把十几名民兵组织起来，分成两列，示范如何利用堤岸阴影隐蔽身形，放哨员杨增山突然压低嗓音：“公路上有军车！”

一辆罩着淡黄帆布的日军军用汽车自南向北缓缓驶来，车厢里站着十余名日军与伪军，估计是从东台方向过来的。汽车在五里墩东首停下，显然，西瓜田里的甜香牵住了这群侵略者的脚步。

最先跳下车的是两个伪军，他们摘掉军帽，挑上西瓜往怀里抱；随后是几个日本兵，一边吆喝着，一边把抢来的西瓜往车上送。司机也跳下车，挽起袖子，加入这场肆无忌惮的掠夺。

决定布“棋子”

堤下，串场河静静流淌，偶尔有鱼跃声打破闷热。

陈富良伏在堤坡后，目光如鹰。十几名民兵、十来杆步枪、两枚手榴弹，面对全副武装的敌人，硬拼必吃亏；可敌人此刻松散，又远离汽车，正是“掏心”良机。

“杨春华，你们四人抬斡子，引诱敌人！”

“刘文亮，你上树，用手势做指挥！”

“杨增山，你伏在船上，准备接应！”

“李圣彩，你把握好机会拆汽车电瓶！”

“其余人，在玉米地、树荫下分散埋伏，准备战斗！”

命令像抽出的刺刀，简短、锋利，布局四组“棋子”。

第一组：杨春华等四人抬着空斡子，做出取鱼的样子，引诱敌人，分散敌人注意力。他们哼着曲儿，沿堤坡缓缓走向河边，故意把空竹竿敲得“梆梆”响，像寻常渔夫。日军抬头望了一眼，又低头啃西瓜。

第二组：刘文亮赤足攀上老槐树，枝叶间露出半张脸，左手食指、中指交叉——“目标分散，可动手”。

第三组：杨增山蹲在河汊口的小木船上，橹绳松垂，船底压着两杆长枪，等着接应。只要小木船靠上串场河西岸，则大功告成。

第四组：民兵李圣彩猫腰钻进汽车底盘，手指摸到电瓶箱铜线，轻轻一剪，二三十斤重的电瓶被麻袋一卷，夹在腋下，几个箭步滑下堤坡，跃进杨增山的木船。

炸走敌汽艇

船刚离岸，串场河南方马达声突突而至——一艘日军汽艇破浪而来，艇首瞭望的一名日军举着望远镜。

陈富良抬手一枪，“叭！”日军一个踉跄倒了下去。刘文亮拉弦、扬手，手榴弹在汽艇舷侧炸起水柱。艇上日军哇哇乱叫，加速往北逃往刘庄方向。

枪声就是信号。玉米地里，十几名民兵一跃而起，步枪、鸟铳、手榴弹同时怒吼，压制住西瓜田里的敌人，敌人一个个吓得趴在田里不敢动弹。与此同时，抬斡子的四名精干民兵旋风般冲上汽车。车厢里有两箱子弹、一挺歪把子机枪和七八支三八步枪。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有人扛子弹，有人拿枪支，翻身跳下公路，隐入堤东柳荫。

名扬五里墩

日军没了电瓶，汽车再也发动不了；失去了枪支弹药，又怕玉米地里再飞出手榴弹，只得十几人合力推车，一步一喘地向北面的刘庄挪去。

暮色四合，五里墩重归寂静，只有满地碎西瓜在月光下泛着淡红。陈富良清点战果：步枪七支、机枪一挺、子弹几百发；敌损一人，而我方无伤亡。

次年春，苏中军区召开英模大会，授予白驹民兵大队“机动灵活、克敌制胜”锦旗一面。陈富良在发言中淡淡一句：“日寇知道西瓜甜，自然也怕枪子儿。他们吓得趴在西瓜田里，哪里还顾得上汽车上的枪支弹药？”台下掌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