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
哥哥的跟班曾有好几个:他的孩子、天真可爱的孙女。可我要说的跟班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小他两岁的弟弟——我。
童年,我是哥哥的小跟班。20世纪70年代初,还没有分田到户。父母起早贪黑地劳作,很辛苦。照顾我的任务自然就交给大我2岁的哥哥,哥哥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兄弟俩形影不离。
上学后,我还是哥哥的小跟班。父母为了让我上学有人照顾,还要让哥哥带着我,哥哥8岁才上学,我是7岁上一年级,每天上学放学哥哥总是牵着我的手,生怕把我弄丢了。在哥哥三年级时爸妈让他留了一级,从此,我和哥哥兄弟俩就成了同班同学,从三年级一直同班到初二。在同班的几年里,哥哥一直很照顾我。我们每天的生活很有规律:上学前,我们兄弟俩的早饭自理:他站锅台,我烧火;他烙饼,我炕山芋。放晚学后一起帮父母到田地上浇水,我们浇过青菜、山芋、芋头、黄豆……小时候的生活场景还历历在目。后来,我们各自求学、工作、成家。我们现在住在县城的同一个小区。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今年四月份,我体检查出患上肿瘤,医生要求先服药让瘤子缩小再手术。这一消息急坏了大哥,他茶不思、饭不想,在网上到处咨询查找对应病症及相关治疗方案,每天来宽慰我,并约好每天晚饭后出去走一圈。于是,我在服药阶段的每个晚上,都会到票友唱淮剧的地方,先听一会儿淮剧,再静候哥哥打来的电话。哥哥来了,与我一起听一段淮剧,这些淮剧都是我们小时候常听的经典唱段,如《吴汉三杀》《牙痕记》《狸猫换太子》《珍珠塔》等。听了一会儿,哥哥就让我跟着他走一走。
夏夜的灯光将我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那熟悉又悠扬的淮腔淮调一路陪伴着我们,知了在树上拼命地叫喊着,建港沟的河面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在桥上夜钓的人们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垂钓的工具……绕过红绿灯后,来到金港湾西门表弟的店铺休息几分钟,再跟着哥哥继续前行。在向阳路与建宝路交界的路边,有一辆小型货车,车上摆着两种水果——葡萄和西瓜。哥哥问:“吃点水果吧?”我说:“不用!”但他还是坚持买了一串葡萄给我补充维生素,并抢着用手机付款。在以后的几天里,天天如是,我也懒得与他争,就做一件事:他买我吃。就这样,我又做起了他的跟班。
七月中旬,到了我能做手术时间,哥哥停下手头的工作,和其他亲戚一起陪我到上海中山医院。哥哥每天站在病房的科普走廊里学习术后护理方法,手术当天晚上,他坚持留下来照顾我:按着医生交代的和他自己学习来的方法,隔一会儿帮我后背垫上枕头助侧身,隔一会儿帮我捏脚揉腿防血栓,隔一会儿用手摸我的额头测体温……躺在病床上的我,看着哥哥布满血丝的双眼、不知疲倦的身影,我的眼睛模糊了,此时我内心跳出一个声音:哥,等我康复了,还想做你的“跟班”。
现在,每个晴朗的傍晚,建宝路车站那一段的路上一定会看到我们兄弟俩的身影,也一定会听到我们一路的淮腔淮调,一路的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