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明
郝鲁怀先生是我的高中地理老师。三十多年前,我求学于唐洋中学,投奔先生门下,从此结下师生之缘。毕业后,天各一方,我们的师生情分未见减损,反而与日俱增。先生于我之教诲,学校三年只是起点。更多的课堂在后来从未间断的联系中,在每一回见面时,在对世事人生的交流看法里。
先生1937年9月出生于苏南,并在苏南接受了大学地理教育。他二十岁大学毕业即赴苏北任教(1957年来到三仓中学任教地理),接着来到唐洋中学,自此一辈子扎根于苏北一文化重镇。教书育人数十载,桃李春风天际灿,正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先生出身书香门第、幼承庭训,受到了良好的教育。十七岁那年,他如愿考进大学,专修地理专业。他说,上大学以前,自己没有去过苏北,想象中以为北方的冬天很冷,所以填写高考志愿时,就选择了相对离家近、环境和家乡差不多的大学。
忙碌而又充实的教学生活,后与爱情不期而遇,彻底改变了他。他遇到了知书达理、贤淑端庄的王丽云老师。从此,三尺讲台见证了他们伉俪在流年岁月里留下的印迹。
事实上,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等待他的,还有更多的风沙。然而,狂沙吹尽,先生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感慨。他讲,历史的潮流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它在转弯的时候往往会有新的流向。他坚信优秀的文化是不会被摧毁的。
岁月沧桑。先生所感受到、存留于心的,不是苦难与不公正的纠结,而是这片土地上老百姓的善良、淳朴,是人性的真善美。正是在长久的“湿地”环境中,他开出了自己的人生之花。他经常说,他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唐洋人”了。
无论顺境逆境,皆是际遇收获,这正是先生对待人生的态度。
先生对我很关心,对此,我心怀感激之情。
我第一次参加高考学的是理科,由于考前焦虑,再加上那个特殊的时期,意外落榜。那一年高考成绩揭晓,我的文科成绩
门门优秀,而理科成绩一般。这时候,先生叫我改学文科。由于长时间没有碰地理,于是请先生给我补习。先生让我跟她女儿一起上课,还记得那时天气很热,他不顾大汗淋漓,时则或坐或立,抑或踱着步,那场景印在脑中,无法挥去。
高三时,一个冬天的晚上,我突感身体不适,先生不顾困难,给我抓药治病。此种往事,还有很多。
对待学生,不同的老师会有自己不同的教育方式。先生待我视如己出,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他给予我的关怀无微不至,对我来说,是莫大的慰藉与激励。因此,高中的三年生活,成为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
课堂上的先生文采飞扬,地理知识信手拈来,有着非同一般的魅力,很受学生欢迎。他的严格是出名的,但课后的先生,对待学生又格外和蔼。
先生是一位地理老师,周游世界是他的爱好。退休之后,终于有时间游历世界名山大川。他去年去了欧美,辗转四五个国家,转机十几次。这次去北欧,就是想看看他任教时讲过、但没有看过的挪威峡湾、冰岛火山和北极光。但遗憾的是,米寿之年的先生,在冰岛旅行途中突患心梗,溘然辞世!我听到此消息,不禁放声大哭,让人无法接受。
这时候,脑海中总浮现出他喊我的名字,带着浓重的苏南口音:元明,元明……此时,我只得引用李商隐的名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来表达我的心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