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华

霜降过后第三天，文林和大江都穿上军装去了部队。只不过大江去了南海舰队，文林上了雪域高原。

同一年有两个适龄青年应征入伍，这在月亮湾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

本来，乡人武部考虑到文林家劳力少，是不准备让他到部队去的。文林爸拉着文林，去了村上又跑乡里，说是大江家和他家情况差不多，大江能去部队，文林怎么就不能去呢。文林爸还说，不能因为家庭困难，影响保家卫国。理由冠冕堂皇，谁也不好反驳，最后，文林还是穿上了国防绿。

文林家住在村头，大江家住在庄尾。文林爸和大江爸年纪一般大，两人打上学时就互相比考试分数，各自成家后种田也是暗自比着谁打的粮食多。文林走后一个星期，穿着制服的邮递员停在了文林家门口，正在吃饭的文林妈赶紧撂下饭碗，迎上前去问：“是我家文林寄信回来了吗？”邮递员坐在电动车上摇摇头说：“奎枝家有一封从部队寄来的信，他家住哪？”奎枝是大江的爸。文林妈向庄尾指了指，怏怏地进了门。

文林爸本已站起来，双眼紧盯着邮递员，见文林妈两手空空地进了屋，把还剩半碗饭的饭碗，往桌上一蹾，扛起铁锹下了地。

下午，文林爸在田埂上遇到了奎枝。奎枝问：“文林来信了吗？我今天收到大江的信了。”

文林爸脸上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说：“你怎么才收到大江的信啊，我昨天就接到文林写回来的信了，还寄了两张照片，身上穿的是皮袄，脚上蹬的是皮靴，背后是洁白的雪山。威武得很呢。”文林爸说完就走，留下奎枝愣在那里。

一个月后，文林爸终于收到了文林寄回家的信，没有照片，只有短短的两页纸。文林在信中说，刚到新兵营时，高原反应很厉害，一天训练下来，累得连写信的力气也没有，现在已渐渐适应。

文林在信中又说，新兵营结束就要到哨所去了。老班长说哨所冬天大雪会封山，有半年时间不通邮路。文林妈听文林爸读着信，眼泪直流。文林爸瞪了文林妈一眼：“哭啥，当兵本来就不是去享福的。”

文林妈睡到半夜醒来，见文林爸还在微弱的台灯下，反反复复地看着文林的来信。第二天，文林爸给文林回信：“艰苦的环境才能锻炼人。”

夏收时节，村里专门帮助烈军属和困难家庭收割的义务帮工队，来到了文林家的田头，要为他家收割小麦。文林爸一把拦住带队的村干部问：“你们帮奎枝家收了吗？”民兵营长说：“奎枝说他家不困难，文林妈身体不好，我们来帮助你家收。”文林爸笑了一下说：“我还准备割完自家的小麦，去支援奎枝家呢，你们还是去帮他家收吧。”文林爸一个人，没早没晚地干了两天一夜，硬是一刀一刀地将三亩多小麦收割上了场。文林妈心疼地说：“你逞什么强呢？”文林爸脖子一拧：“说奎枝家不要帮工，我们怎能要呢，儿子在守国门，我们也要为他争气。”

晒谷场上，奎枝告诉文林爸：“大江被部队评为优秀士兵了。”

文林爸说：“我家文林也刚向组织上递交了入党申请书。”

晚上，文林爸回到家里，赶紧给儿子写了一封信：“不要挂念家里，刻苦训练，一定要在大江前入党。”

奎枝到家后，连忙打电话给大江：“切莫担心我们，努力工作，必须要在文林之前立功。”

“八一”建军节前夕，乡里召开立功军人、优秀士兵家属表彰会，文林爸和大江爸都戴上了大红花。文林爸看了看大江爸的胸前，又低头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衣襟说：“我觉得还是我的红花比你的大，比你的更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