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登瀛
2024年04月02日

妈妈再爱我一次

□王阅洲

“帝里重清明,人心自愁思。”孟浩然的诗句算是把清明的思念写到骨子里了。随着清明的到来,我那贫穷幸福相伴,慈爱严教并济的童年时光不时出现在夜深人静的梦里。母爱的点点滴滴像一幅长长的画卷,从记忆的深处一下子展现到眼前。

我童年的那个年代,物质匮乏到一颗水果糖要咬开来分着吃,家家户户很难吃上一顿富足的饭菜,逢年过节也没吃过一顿管够的猪肉,我们家更是困难户中的困难户,一天三顿,粥都不能周全,更不用说干米饭了。有一年春头上,青黄不接,看我们兄妹实在太饿了,作为家庭主妇的母亲,把年前的带壳高粱放在水里浸泡一天,然后连夜用手搓去壳,只为了我们能吃上一顿高粱干饭。中午时,母亲端饭的手缠着纱布,鲜血从纱布里渗出来,二姐托住母亲的手忍不住掉下眼泪,母亲说,“没事的,就破了一点皮。”弟弟很快把一碗饭扒光了,说:“没吃饱。”母亲随即把碗里的饭分一半给弟弟,嘴里说道:“快吃,妈妈不饿。”当年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现在想起来,这就是“为母则刚”。

我上小学一年级那年中秋节,远嫁扬州的二姑母回娘家,带来了六块用油纸包装的冰糖月饼,这在现在真算不上什么,可在当年那是“高级”食品了。我闻着透过油纸散发出来的荤油香味,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好不容易等到中秋节下午,原指望能分到一块月饼,没想到母亲让父亲送一块给小庄上的二奶奶,送一块给外婆,送两块给和我们家非亲非故的孤寡老人老侉爹,剩下的两块我们兄妹九人一人半块都分不到,所以在母亲分月饼时我眼珠子都要盯出来,发现一块比较大的,刚想伸手,被母亲挡了回去:“那是我和你爸还有你大姐的份。”傍晚,父亲和大姐做工回来,母亲把那份月饼拿给大姐,大姐递给父亲,父亲又塞到大姐手里,大姐又要给母亲,母亲说:“我吃过了。”大姐和我们是同父异母兄妹,年龄相差很大,她把月饼又分给了我们兄妹3个,如今父亲、母亲、大姐都不在了,但这份浓浓的亲情,沉甸甸的母爱温暖了我一生。

屋漏偏逢连夜雨。从小就体弱多病的我,连续两年都患脑炎,第一年,母亲把积攒多年准备砌间厨房的几十元钱全部拿出来用光了。贫困的家庭根本无力再支付医药费,而且救活的概率很低,左邻右舍和医生都劝母亲放弃治疗,母亲坚决不同意,变卖了家里能卖的东西,再次把我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母亲走的那年是84岁,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没能让你复读考大学,是我这辈子的遗憾,你也不要怪妈妈了,实在是无能为力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母亲就去世了。我知道这也是母亲这么多年的一块心病,那年我高考落榜,复读一年需要十四元钱,可是家里就是拿不出来,我只好回到老家天沟村干农活,成为名副其实的具有高中学历的农二代。听完母亲的话,我鼻子一酸,一贯坚强的我也止不住流下了泪水,父母本身就没有错,可就在临终时还要把“责任”揽过去。有位作家说过,母爱是人世间最无私、最伟大的。

岁岁清明,今又清明,写下母爱的文字来思念母亲。此时,我更想对远在天堂的母亲喊一声:妈妈再爱我一次。

思念父母 清白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