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贵
走出小区西门,沿常新南路与育红西路的交叉口往西再走两三百米右拐,到了我父亲的住处……如今,这条路,跑了整整11年的我,已三年未曾踏进过。因为,三年前的那个凉意沉沉的深秋,我的父亲永远离开我们了。
每次路过这交叉路口,我总会朝西张望,期待能在稀落的行人中看见一位老人蹒跚着朝他儿子家的方向走来。
父母一生养育了我们兄弟三人。从小,我们是比较畏惧父亲的。他在外工作,有时十天半个月也回不了一次家。我们兄弟与爷爷奶奶和妈妈一起过着清贫而平静的生活。小时候,年幼无知的我们难免调皮捣蛋且生出些麻烦,妈妈能予以制止的就实时“摆平”,真正喝不住的,就声称“等爸爸回来收拾你们”。有一次,哥哥和小弟果真酿出了将邻家孩子耳朵打伤、损坏人家工具之类需要用钱或家长赔礼道歉的“大事”来。果然,爸爸回来后,余气未消的妈妈一“奏本”,哥哥和小弟自然免不了“挨打”。望着爸爸留在哥哥屁股上的掌印以及他对着我们站成一排的厉声警告,从此产生畏父心理,常常在犯错的边缘止步,在贪玩一阵后自觉地挑满一篮猪草。至于妈妈,也很少再因为我们的偶尔顽皮而状告于父亲。
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我们的爸爸妈妈为了儿女们的成长、成家、立业,犹如一对衔枝筑巢的老喜鹊,辛勤奔波在创业置家,哺育儿女的坎坷路上。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生产队社员是靠拿工分计酬分配的。由于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我们兄弟上学念书,爸爸在外工作,家中唯一的劳动力便是妈妈。她一个人在队场上做饲养员,虽然一天上百担的水呀、饲料呀、猪草呀的又挑又搬,辛苦的妈妈一年忙到头,两三毛钱一个工的工分钱还是抵不了一家人的粮草钱。
回首往事,爸爸作为一家的支柱,在他青壮年时代,常常挂在嘴边的“责任”,除了送我们上学求知,还要为我们兄弟各建一个能够安身立命的家。为了这样的责任,我们的父母像负重的牛马,开始了历时三十年的艰苦奋斗。
20世纪70年代初,我家建起第一幢砖瓦结构的房子,这在当时的老家大队,算是一大了不起的建设工程。那时我尚年幼,却依稀记得当年爸爸从老远的地方托人买砖并用大船运回的情景。记得爸爸舍不得花钱请车装运,每次回家都用自行车驮回几十支椽子,到家后换下已湿得可以拧下汗水衣服的情景。
第一幢房子建成,只是爸爸“使命责任”的三分之一。自那之后,爸妈驰而不息,有钱还债,余钱再聚,开始第二幢、第三幢房子的筹建。爸爸鸟儿似的,今年钱够买砖了买砖,来年钱够买瓦了买瓦,振作双翅,聚沙成塔。妈妈如黄牛一般,外忙种田内忙养畜,挑背扛拉,丢了翻耙拿扫帚,终日辛劳于与爸爸同一目标践行中。时至20世纪90年代初,我那已近花甲的爸妈完成了他们的“责任使命”,三十余年间建房三幢,使我们兄弟三人各有居所,成家立业。
但凡与我的父亲相处过的人,包括我们弟兄三家都认为他老人家“俭”,现在想来,父亲“养成”的这个“俭”并不是他这个独子与生俱来的。奶奶说他打小聪明伶俐,大方得很。只是成为三个儿子的父亲后,责任的使然,迫使他不能大手大脚,逼着他和母亲一起勤劳节俭,以完成作为一个父亲的使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因为这样一份爱的使命,我那平时看似要好的父亲创下过12年未添新衣的节俭“记录”……
光阴飞逝。为家、为他们的孩子操劳了一辈子的父母如今都已作古,虽然我和兄弟都已届花甲,但成了老去的“孤儿”,我们依然在念想父母太多不容易时而感慨往事潸然落泪。
清明日近,我心沉痛。抬头看向天际,我盼望在某片云彩间看到父母。此时,我想起一首诗:我有所念人\隔在两世间\我懂你时\我已中年\再想你时\你已远去\日子好短\来不及好好道别\日子又好长\有一辈子的时间去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