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振巧

父亲对我的爱是沉默寡言的，春风却已为他唱遍了田野。

春风裹挟着阳光将冬日逼退，暖融融的阳光将村庄照得懒洋洋的。有句古语：“春风裂石头。”春风虽然不似冬风凌厉，其威力却也不可小觑。

一日，父亲骑着单车载我上学，嘴里哼着小曲，春风似乎也懂我的心事，我们乘着春风很快就到学校了。放学回家时逆风而行，父亲佝偻着腰，脖子向前倾，艰难地踩着自行车，我坐在后座只恨自己使不上劲，大声和父亲说，这个风真是讨厌，要都是顺风就好了。父亲听罢摆摆手道：哪能都是顺风呢，只是顺风时应该不骄不躁慢慢骑，逆风时则不能气馁，要有忍耐力，总会到达目的地。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坐在父亲单车后面的我，终有一天会独自骑行远去，正如陈奕迅的《单车》里唱的那样：“难离难舍，想抱紧些，茫茫人生，好像荒野，如孩儿能伏于爸爸的肩膊，谁要下车，难离难舍总有一些。”上了初中以后，我便独自骑自行车上学了，不管顺风还是逆风我都把父亲的那句话铭记于心。

我的自行车日渐变小，我骑着它就像小孩子蹿高仍然局促地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一样，青春年少的我虚荣心作祟，为了不在同学们面前丢脸，便想换一辆体面的自行车。

去镇上赶集，我便央求父亲帮我换一辆型号大一点的自行车。那几年家里的经济状况捉襟见肘，父亲原先在村里工作，后来因为身体原因辞去工作回家务农，只靠种几亩田地养活一家人。

父亲有些为难，坐在自行车店的门槛上，看着集镇上熙熙攘攘的人，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虽然看穿了他的为难，但任性的我执意要买，没有丝毫心疼他。最终父亲还是帮我买下了那辆价格四百多块钱的自行车。我见父亲付了账，开心得忽略了他眼里掠过的一丝苦楚。

回到家时母亲责怪父亲不应依着我的性子，他却笑笑说：“再苦不能苦闺女，闺女不就是要宠着的吗？”母亲白了父亲一眼，便不再说话。寒来暑往我骑着单车穿行在乡间的小路上，穿梭于春风里，穿梭于月光下、暖阳中，穿梭于绵绵春雨里。

春天到了，我和女儿去郊外骑行，春风依然似一个倔强的小孩般，铆足劲地告知人们它的到来，骑行在春风里，女儿说：“妈妈，这个风真是讨厌，要都是顺风就好了。”我笑着把父亲当年的那个道理讲给了她。父亲的逆风与顺风之言，是我如今处事的箴言。

时光碾着车轮滚滚向前，车辙印里书写着父亲对我无言却深沉的爱。他用自己的汗水和努力，为我铺设了一条通往未来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