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树林
老婆的手每到冬天都要生冻疮,看着她那双布满冻疮斑点的手,如同历经风霜的枫叶,红中泛紫,紫中带黑,试了很多民间偏方仍不见好转,我是既心疼又苦恼。
记忆中,老婆手上的冻疮就没有断过根,年年长、年年生,老疮没愈合,新疮又生了。手背上、手指的各个关节都比正常人“厚”。天气稍暖和些,她手上的冻疮就会痒,把皮都挠破了。烧饭时,她会将双手伸到灶洞口,翻来覆去地烤,等烤热后,疼痛减少些,再去干农活。
老婆手上的冻疮,是硬生生被冻出来的。她出生于二十世纪60年代初,兄弟姐妹6个,在家排行老二。大集体时,她家人多劳力少,长年过支缺粮,为了减轻父母负担,她放弃了上学读书的机会。父母出工后,她就在家里照看3个小弟,1个小妹,并干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喂猪、挑菜、拾粪。割草时,她还要肩上背一个,手里搀一个,像逃荒一样。老婆说,从小背着弟弟到学校窗前,看与她年龄相仿的学生在学堂里读书羡慕不已,也想去做一次学生,过一把念书的“瘾”。有一次,她将弟弟妹妹放在家里窝栏里,哄睡后和庄上另外一名女孩高高兴兴地带着板凳来到学校念书,结果放学回家后,一看窝栏里都是屎尿,臭味难闻,父母放工回家后抱怨她没把弟弟照看好。她一气之下,再也不去学堂了。于是她成了家里的“保姆”,还是“半”个劳动力。冬天她负责煮饭、涮锅、洗碗、挑菜、喂猪,带小孩等“链条”式的工作。洗山芋、洗青菜、洗萝卜等,这些活手都得下水,该削的削、该剥的剥、该切的切、该泡的泡,整天忙个不停,冰冷的水刺激着她的手,冻得像红萝卜。她说,干起活来,顾不了那么多,就这样,她的手落下了冻根,每到冬天必发。
结婚后,我在村里当了个“二厘五”干部,忙得整天不着家,家庭琐事及家务全归她所有。冬天里拾棉花、起山芋、洗衣服样样活都离不开冷水,起早挂晚,忙个不停。手在水中浸泡时间长了,皮肤开裂。那时没有防水手套,也没有护手霜,最好的保护设施就是抺点歪歪油,放在裂口处,止痒止痛。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老婆靠着这双年年长满冻疮的手,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大人、小孩不管什么时候到家都能吃上一桌喷香可口的饭菜。
岁月流转,家里的光景一年年好转,如今家里的水龙头上安装了暖水宝,购买了全自动洗衣机,涉及水活戴上皮手套。冬天,她的双手几乎不再接触冷水,冻疮复发的机会越来越少。现在她那双冻疮的手好了,冻疤也退了。她笑着说:“过去这双满是冻疮的手,在如今越来越好的生活条件中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现在再看这双手,真是白白嫩嫩的,就好像从没有干过重活一样。”其实,我更愿意称之为“生活的冻疮”。
回首过往,我深深感谢老婆那双冻疮的手。她不仅教会了孩子们人生的艰辛与付出,也让他们明白毅力和坚持的力量。尽管那双手曾经饱受过风霜和劳作的辛苦,为全家的生活增添了烟火气味,但是她那双手也见证了我们家的变迁。
作者简介:响水县水务局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