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美文
2023年08月18日

老井、葡萄与流年

□曹春雷

老井有多少年岁了呢?问母亲,母亲却说不知道,她嫁过来时老井就在这里了。那棵葡萄树,母亲却是知道的,说有十多年了,是她栽下的,她去坡地时发现了一棵葡萄树苗,便挖回来,栽在老井旁。

那棵葡萄树为啥生长在坡地上,这是个谜。也许是鸟嘴里含着一颗葡萄,途经此地时,不小心掉在了这里,于是种子发芽生根。或许,是鸟吃进肚子里,在空中飞翔时将种子排泄在了这里。当然,也有可能是人的无心之作。但我情愿是前面的两种可能。反正,这棵葡萄树苗是无主的,被母亲挪移到我家院子里。

用不了几年,葡萄树就茂盛起来,母亲需用木头搭起一个架子来,让它攀援而上,否则,它的热情将无法安放。在秋天,果实一嘟噜一嘟噜的。从青到红到紫。从酸涩到甜蜜。我不知道,是井水的甜让葡萄更甜,还是葡萄的甜让井水更甜。我搞不懂这因果关系。

秋天的傍晚,我和母亲,还有哥哥,在葡萄架下吃晚饭,饭菜搁在井台上。当然,井口是用木板盖着的。晚风吹动葡萄叶,窸窸窣窣。大概是葡萄的甜熏透了风,我闻着风的味道也是甜的。蛐蛐藏在树下某个隐秘的角落,起劲地鸣叫着。月亮升起来,葡萄叶筛落一地月光,细碎斑驳。

我家的井水甜,邻居们黄昏时纷纷来打水,母亲会摘一嘟噜葡萄给她们。也有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孩子,纷纷到我家来找我玩。但我知道,吸引他们来的,其实主要是葡萄。一人一嘟噜,吃就是了。这是秋天的馈赠。独享,不如众享。

葡萄从藤蔓上坠下来,沉甸甸的。我个子矮,但踮起脚来,不用手摘,嘴就能够到葡萄。我很喜欢这种吃法。解放出手来,让嘴巴直接享用,第一时间接触甜蜜。有鸟常来啄,是白头翁,就是头顶有一撮白毛的那种鸟。我常常大叫着驱赶。母亲却说,就让它们吃点吧。这么多葡萄,不在乎那些。于是,我家院子里,鸟影不断。

如今,老井依然老着,葡萄树在秋天依然会将葡萄缀满藤蔓,而那个踮起脚伸着嘴咬葡萄的孩子,却把童年留在院子里,只身去了远方。一想起那个院子来,千里之外的我,内心是甜蜜的,却也是惆怅的。

初秋的玉米熟了 没有下一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