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登瀛
2023年03月30日

春耕号子声

盐都/夏牧

晌午的春阳有了火辣辣的热度,晒得脸上汗津津。俯视脚下春野,聆听大地的澎湃,仿佛父辈们的身影依然在阡陌游走,远去的号子声依然在青碧麦野中回荡。

漫步乡村,风吹麦野,碧波流韵;菜花金黄,豆花溢香;野草迭翠,野蝶纷飞。远道而来的养蜂人踏青放蜂,花丛“嗡嗡”出甜蜜韵味。迎着春光翻飞花丛的蝶恋蜂鸣,最为引人遐想神思,儿时的记忆抹不去。

眼下的乡野,除了蜂鸣蝶舞,绿曳春风,似乎一切归静了,其实不然。遥望远方,那飞鸟似的无人机,回旋在麦野青波之上,喷洒白色雾气,感到新奇。走近观看,那种田大户年轻人正手持手机,遥控喷洒农药的无人机,防治麦苗病虫害。那专注于手机屏幕的模样,仿佛孩子玩游戏一般,令人惊叹科学种田已不再是纸上谈兵,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付诸于行动。

再走近不远处奔驰旷野的拖拉机,但见机后肥沃的泥土如龙卷蟒游,翻扭出条幅状的“花瓣”,让春泥闪烁黑油油的亮色,实乃陶醉于心的诗情画意。看拖拉机吐烟轰鸣,不仅想到儿时的春耕生产,想到父辈们执犁走耕,那一路的号子声,唤醒了沉睡的土地,唤醒了蛰地伏眠的百虫。侧耳谛听,那相伴草长莺飞的蛩蛩“歌唱”,仿佛赞美春天的交响曲。

儿时的春耕生产,是一种人欢雀跃的繁忙景象。一边是挑担施肥,引水灌苗的男男女女,一路哼着古老单一的号子,释放春耕生产的快意,一边是牛走稻茬,翻耕冬眠的土地,牛倌的号子唱出惊世之美的悠扬。劳动的人们,或许谈不上快活不快活,但释放干活之力是无可置疑的。一代代的乡村人用辛勤的汗水浸润麦苗,用劳动的号子播种希望,孕育收获。

老家在蟒蛇河与横塘河交界的园垛庄子东南角,门前是通往麦野的东西大马路。每当朝霞映红炊烟,便见扛锹挑担的男男女女、扛犁牵牛的牛倌汉子,络绎不绝地走出庄口走向东南。他们是庄上五队六队下地忙活的乡亲们,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左邻右舍。虽说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来来去去,但春天的人们似乎更多了一份劳动的激情和喜悦。因为生产队的老队长有句口头禅,春天不播种,秋天收啥子啊?父亲的说法是,生在农村不劳动,秋后绝收去喝西北风!乡村人就以这样朴实的话语,激发劳动激情,迎来麦苗秧禾的青青旺长,迎来夏收秋获的一派丰硕。

我是相伴乡亲们早出晚归的来来去去成长的,也是吃着他们的劳动之获充实文化和知识的,我深知儿时的乡亲们爱土地爱得深沉,我也如他们一样爱土地爱稼穑。尽管我的父母已驾鹤作古,但当春风吹故野,我还会走马田园看春发。

由此想到那仅仅相隔百里之遥的西南一隅高邮地,那是汪曾祺先生的故里。先生曾说过,家乡就是块饱含水源的大海绵,有取之不尽的创作灵感和素材。先生作品确实大部取材于他儿时脚下的热土,充满泥土的芳香。家乡的河流总相通,文学人的情怀总相似。春天里走马乡野看春苗吐翠,秋风中听稻菽沙沙摩挲,不仅心生旷达之意,更多一份落笔写真的浓浓乡愁。

我在田埂上踱步,看无人机喷雾气颇有味儿。操作无人机的是位80后的年轻人,站在他旁边的是位六十多岁的花发老汉,孩子的父亲,也是我庄上的邻居发小“熙”。熙的父亲那时是位经验丰富的“老牛倌”,打起耕牛号子特别响特别亮,也特具悠扬的韵味。

春天里我们放学后,就一边跟在熙父的犁铧后面拾翻上来的荸荠,一边听他打号子,听得心里暖暖的。搭讪一番后,我问熙会哼号子吗?熙说咋不会?这刻到骨子里的东西永远忘不了。说着说着,他就情不自禁地哼上了,那悠扬声,还真有儿时父辈的那味儿!

晌午的春阳有了火辣辣的热度,晒得脸上汗津津。俯视脚下春野,聆听大地的澎湃,仿佛父辈们的身影依然在阡陌游走,远去的号子声依然在青碧麦野中回荡。

鹊声唶唶筑巢忙 陆 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