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吴友智
朦胧的雾气,朦胧的月色,与赶牛人和牛儿在月色雾气中模糊的剪影,缀成了一幅乡村夜色的水墨画。
秋收秋播,到处机声突突,脱粒机在场头飞转,金色的稻谷如瀑布般从滚龙上泻下;拖拉机在地头奔跑,乌油般的黑土被翻耙得如粉如镜……看着这,心里甜蜜蜜的。但记忆深处,似乎有根弦被不经意地拨动了一下。猛觉眼前少了点什么。噢,记起来了,那是久违的马中河畔悠扬豁达、铿锵有力的劳动号子声。
也就是40多年前吧,我们这些在校读书的农家娃一到假日,总要回生产队“学农”,干起农活来,从不落在别人后面。那时给麦子泼浇鲜河泥,我们几个小青年也学作大人们的样子嘴里哼着劳动号子(那劳动号子压根儿不亚于电影《刘三姐》里对山歌的韵味),脚下大步流星,你追我赶,我们组总是抢先完成劳动任务。那时,大多数农活都是大兵团作战,特别是挑泥、运肥这些重体力劳动。人们边干边打号子,以此忘累解乏、提神鼓劲。号子多种多样。肩头上的活有3种号子,人少或是抬的,号子最简单,短促有力:“哼唷号”“嗨哟来”之类,这种号子多无曲调,信口呼来。人多的、挑的,号子有两种,都是“独唱”或“齐唱”式的,可一唱一和或一唱众和。一种较短,但也有两个乐句:“哟噢号——号号——呢呀”!“哼呀呢个上来哟号——呢呀”!这是男性的“专利”。另一种则不分男女,曲调婉转悠扬,为两个较长的乐句:“哟号号哟啊呢个哟号号——来——嗨”!
号子一响起来,人们就力气上了身,效率也高多了。特别是气氛欢快热烈起来,人们长时间处于一种创造、表演的激情之中。
还有两种特殊的号子,就是赶牛号子和踏车号子。
赶牛号子,一般用在夜里耕田和脱粒打场。据老农说,那赶牛号子是赶牛人“唱”给牛儿听的,牛一听得这号子脚步就不由得加快起来。特别是打场,那滚子在“吱溜吱溜”不紧不慢地转,赶牛人不时来一声:“号子来来依吆吆——嘘”!接着便是“啪”的一声响鞭,清脆响亮。真是:号子叫破宁静夜,鞭声惊醒梦中人。朦胧的雾气,朦胧的月色,与赶牛人和牛儿在月色雾气中模糊的剪影,缀成了一幅乡村夜色的水墨画。
与前几种号子相比,踏车号子总是最具特色的。如果说那些号子有曲无词,衬词由你自编,踏车号子则正儿八经地词曲俱全,其词或说古人故事,或猜谜逗笑,内容十分丰富,踏车号子是领唱齐唱式的。音乐性和文学性珠联璧合,乡味浓郁,古意盎然。
几十年在历史的长河中不过匆匆一瞬,可在我们家乡,简直是经历了世纪的变迁。许多农活早已被机器替代,依附于这些农活的劳动号子也逐渐退出历史舞台。现在赶牛号子和踏车号子已成绝响。
别了。昨日的号子声!
我想,在如今大力推进乡村振兴,建设新农村的热火朝天的时代,笔者怀旧式地发出这样的惋惜,与其说是对那个难忘年代的回忆,不如说是对更美好的明天企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