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林
记忆中的秋天,是装在车篓里的。每到秋天,姥爷便会骑着他那辆老式自行车,穿过秋天的山,又路过秋天的水,给我带来一车篓美食。
我的家在镇上,没田没地,可是姥爷却在乡下种了几亩田地,几块菜园,只为等到秋天的时候能收获各种食物。那些水果和蔬菜,以及农作物,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在秋天去姥爷那儿开茶话会。
忙活了大半年的姥爷,也瞬间觉得自豪起来,比起这更自豪的,是他想让我们也体会到这种喜悦。秋天的周末,姥爷总会骑着自行车来我家,给我们送来他的“果实”。
当门外的车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便知道是姥爷到了,连忙跑向门外。我家住在马路边,我每天听着不同的车铃声,却能分辨出哪种车铃声是姥爷的。接着,我像准备揭开谜底一般,等他打开车篓里的袋子。
最先出场的,一定是梨子。姥爷家的后院里,有好几棵果树,每到秋天的时候,梨子便最先挂满了枝头。他总会打下第一筐送给我们,那时的梨,是沁人心脾的甜。
有时候姥爷带来的不是水果,而是一袋花生,或者一袋板栗。
如果那天他的车篓里是一袋蔬菜,那他必然要称上两斤饼干藏在蔬菜的下面。当我失望之时,他又扒开蔬菜,让我看见袋子里的惊喜。
总之,姥爷就是这样,将家里的秋天,一点点搬到我们家的。
等我上了大学,便离开了家乡。有一年秋天,姥爷给我打电话说,梨子烂了很多,不吃会坏掉,吃也吃不完。那时的我,并没有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意,只是告诉他,自己已不喜欢吃梨子,不如送人。可不久后,姥爷生病,果树也没了生机,只能砍掉。
在我毕业的那年盛夏,姥爷去世。他始终没有看到那一季丰收的景象,我猜,他是不想看到那光秃秃的树桩吧。
姥爷去世后,再也没有人往我的家里送秋了。姥姥一个人也种不了那么多地,只能荒了。
我的心似乎在后来的秋天也荒了一块,再也没有谁的自行车停在我家的门口,再也没有谁的车篓里藏满整个秋天的味道。
后来的秋天,每当我看到那些时令果蔬,我都会想起姥爷。那清脆的车铃声,也成了世上最动情的声音。如今,他已骑车去了更远的地方,但我却记住了那些藏在车篓里的秋天,让我收获了弥足珍贵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