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燕翔
周日一大早,老父亲拎着一兜母亲蒸制的“土月饼”从农村老家进城来了。
记忆中,老爷爷、老奶奶常夸母亲蒸制的“土月饼”好看又好吃。你别说,蒸制“土月饼”还真是个技术活:首先头一天下午就要将豆沙、枣泥、红白糖备好。吃过晚饭,用温水和好面放在灶台上“发面”一晚上。第二天早晨面盆里泛出一股微酸细甜的气味。吃过早饭,母亲将豆沙、枣泥、红白糖分盛在几个小碗里,把面从面盆里挖出来,撒上干面揉得粉白光亮,分成大小均等的面团排列整齐。奶奶和母亲将面团包上不同的馅料,捏制成方形、菱形、圆形、椭圆形的多种多样的“土月饼”。父亲用旺火蒸制八分熟就停火,再焖上一小会儿“土月饼”就出锅了,趁热咬一口,软黏香甜烫得直咧嘴。
看着桌上父亲带来的那一大兜子“土月饼”,妻子对父亲嘟囔道:“您都这么大的年纪啦,为这几个‘土月饼’来回折腾一趟,值得吗?”我决定劝父亲明年别再干这“赔本的买卖”了。
吃过晚饭,趁着父亲和儿子在里屋嬉闹,我凑上前委婉地说:“您也看到了,他们都不稀罕吃这个‘土月饼’,明年您千万别再送啦。您都这么大岁数了,又这么远来回折腾,路上万一要有个三长两短的……”
父亲低着头抖动着手点了一根烟声音哽咽道:“一进八月,你娘就念叨着给你蒸‘土月饼’……你还记得不?你三岁那年八月初十,二虎来咱家找你玩,他手里捧着‘土月饼’吃,你哭闹着也要吃‘土月饼’,咱家里没面给你蒸,为这个你娘她偷偷哭了大半夜……我也知道城里什么好吃的东西都有,可再多再好也没有你娘给你蒸的‘土月饼’啊”。
明亮刺眼的灯光下,突然发现父亲这几年苍老了许多,我不禁眼眶发酸喉头发紧,转身倒了杯热茶放到父亲手边:“往后这‘土月饼’您就别过来送啦,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让咱们村来城里的人捎过来就行了。”父亲掐灭手指间的烟头重重地叹了声气:“傻孩子!老人的心思你就是不懂,我们来送‘土月饼’是个幌子,是想你和孩子呀,你娘天天催着要来看看你们呀!”
我正陪着父亲说话,忽然听见身后一声异响,扭头望去,见妻子扶着半开的推拉门红了眼眶:“爸,妈蒸的‘土月饼’好吃……我愿吃它一辈子。放了假我就带着孩子回老家过中秋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