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侯军
人在草木中,构成一个“茶”字。
陆羽《茶经》说茶是“南方之嘉木”,这个定义是确凿无疑的。那么,这个草木之属的茶,又如何与石结缘呢?看了这个标题,无论茶友还是石友,都不免会产生一丝疑问。
我喜欢鼓捣茶文化已经近三十年了,似乎从没发现茶与石有过什么结缘的记载。依稀记得以“洁癖”闻名于史的元代大画家倪云林,曾经发明过一种茶是以石命名的,叫做“清泉白石茶”。这是“有据可查”的标定茶石结缘的重要“证据”。急忙去查找记录这一雅事的《云林遗事》,却发现这只不过是云林先生开的一个玩笑——他所亲制的“清泉白石茶”,原来是将核桃、松子碾碎,与真粉调和成小丸,置诸茶底,看着像是一粒粒小白石子,如此而已。
荡开这些文人的雅谑,在现实生活中留下真实存在的茶石之缘,我想或许只有自古沿用至今的用来捣茶的茶臼,算是茶与石头最直接的“亲密接触”了。早些年间,我在西南地区访茶,多次看到当地人(有不少是少数民族)制作擂茶,将茶叶与花生、芝麻、生姜等和盐一起,放进石臼中捣碎,再以开水冲煮,这就是擂茶了。这种茶俗非常古老,可以追溯到陆羽《茶经》之前。茶臼是石质的,前面冠以茶字,可见,它们所结成的茶石之缘至少也有千年历史了。
然而,这些拐弯抹角的论证,却在一块今人慧眼收藏的“奇石”面前,一下子变得简单明了,就像陆羽说茶是南方嘉木一样,确凿无疑——这就是摆在面前的这块茶石。不必论证,不必言说,早在亿万年前的某一次地壳运动中,就已铸就了这段奇缘。追溯一下它的前世今生,它或许曾深埋于地下,或许曾淹沦于江河,或许曾淤积在泥淖,或许曾委身于乱石,总之,不知何种偶然的机遇使它得见天日;而更偶然的是,让它得见天日的地点是在中国,而其所遇之人又认识汉字……
想一想真是无比奇妙。假设这块石头出土于其他地域其他语言环境之中,它只能是一块无人在意的寻常石块。而它却偏偏选中了地球上茶叶的故土,顿时让这个“茶”字变身为稀世之宝,变身为亘古罕见的“茶石结缘”的铁证,这难道不是这块茶石的天大幸运吗?
细细观赏这块茶石,你会感到大自然造物的神奇莫测鬼斧神工——单就文字而言,这个茶字笔画清晰,可辨性极强;再就结构而言,其草字头有古篆书的遗韵,而下面的木字则酷似汉简的笔意;这种形在篆隶之间的风格,即使拿给当今的书法家审看,也会拍案叫绝。而它,只是一块石头,毫无人为的雕琢之痕,亦无藏家的刻意装饰,一派天然造就。可以断定,这个茶字是在仓颉造字之前,就已经“预先”熔铸在这块石头的纹理之中了……
人常说,天下姻缘天注定。我不知道在人世间这个说法是不是灵验,但是我觉得,在这块石头上面所凝结的“茶石之缘”,确实是“天注定”的,这一点,同样确凿无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