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版:登瀛
2022年06月22日

书包钉

大丰/朱明军

周一上班,开车门,正准备上车,发现车后右轮摊瘪在地。

果然,在轮胎缝隙里发现有筷子头样粗的铁棒,由于与地面摩擦,铁棒头锃亮锃亮的。用“老虎钳”拔出一看,足足有筷子头那么粗,难怪车胎一下子全瘪了。我摩挲着铁棒那尖尖的尾,此时的铁棒不是戳穿我轮胎的“凶器”,它那尖尖的尾就像人的指尖轻轻划开我尘封的记忆:让我想起曾经伴我多年的我家那颗“书包钉”。

父亲九年内“一抹头”养育了我们兄妹六人,用父亲的话说:“穷看碗,富看穿,要得智慧多看书。”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有知识、多智慧,父亲硬是勒紧裤腰带,一个不缺地把他的孩子都送进了学堂,大哥在镇上读高中的时候,我也背起书包跨进了校门。

父母为补贴家用,那时还开了缝纫店。说是缝纫店,其实就是在我家主屋明间靠南面的窗口下,安置了一台缝纫机。因为有了缝纫优先条件,大哥上高中时父亲特意买了个黄帆布书包,我们兄妹五人的书包,都是母亲用人家来料加工衣服的边角料拼凑的,外观形式上差别不大。

放晚学回家,特别是星期天大哥从镇上回来,我们兄妹都是围着父亲裁衣服用的案板当课桌。六个人围着两盏煤油灯。作业做好了已大半夜,丢了书包匆匆睡觉。第二天赖床晚了,当我匆匆赶到课堂翻开书本,却发现拿的是小姐姐的书包。家里地方小,逢年过节父亲要裁衣服了,我们只能把书包往床上、墙角、凳上随处丢。父亲想办法找来铁钉在家里墙上钉了一排,可那墙是烂泥和石灰砌的,根本挂不住书包。

后来父亲捡了一个坏了的钉钯齿,看看钉钯那锛掉处齐齐的切口,嘴里喃喃着:“断口整齐,‘钢火’不错,能打个好钉。”丢下钉钯就往河北葛铁匠家去。那次父亲回家,手里握着一根约筷子长,一头秃秃圆圆的,一头尖尖长长的大铁钉。原来父亲把那根“锛”掉的钉钯齿拿去葛铁匠家,请他在红炉里煅烧,重新打造了一根大铁钉。到家后,父亲拿起斧头就把那根长铁钉钉入我家明间隔墙那根中柱上,铁钉前头微微上扬,然后对我们说:“以后你们的书包就挂在这上面,从里到外,由低年级往高年级排,晚上睡觉前就挂好,一点也不会乱了。”自从有了这个“书包钉”,我们兄妹就再也没拿错过书包。

到我上初中的时候,大哥已经走上村领导岗位。有一次放学,我习惯性地把书包挂上“书包钉”,大哥回来也把他的公文包顺手挂上去。一回头,我的书包和哥哥的公文包连同那颗“书包钉”都掉在地上。父亲正好就在旁边,蹲下身子,摸了摸已经有点变弯的铁钉:“这么好的‘钢火’也会变弯?不就挂了五六个书包。”父亲自言自语,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和公文包,分别递给我和大哥。捏着“书包钉”的手插进衣兜,转身迈过门坎时,父亲那曾经挺拔的腰杆突然弓了下来,系在脖子上的围裙随着父亲佝偻的身子在胸前摇晃,就像我们挂书包时那晃动的书包带……

见我握着铁钉愣神,妻提醒上班要迟到了,回过神,收起这颗铁钉放进我的包中,明天带给已经耄耋之年的“老爷子”看看,可还记得当年的“书包钉”!

夏忙时节 马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