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江

牡丹雍容华贵，富丽堂皇，乃花中之王。在本地人心中，枯枝牡丹更是神奇之花、祥瑞之花，看花可以沾到富贵之气。

谷雨看花，在吾乡话语中专指看牡丹。串场河畔，便仓古镇一隅，牡丹花摇曳春风中。花园不大，但名气很大，谷雨看花蔚然成风，也成了一方文化。

几番花信风，谷雨牡丹开，花似锦，人如织，成一时之盛。文人雅士花前流连自不必说，十里八乡的百姓也纷至沓来，络绎于途。熟识的相逢相问讯，一改平素“上街哒？”“吃过呢？”换成了“看花的？”好应时的问候语，言语间那感觉，喜滋滋看大戏一般。

我总疑心乡亲们的兴奋点在赶集，而不是看花，因为我自个就是这么想的。盐城以出产海盐闻名于世，城南便仓镇古称东溟，宋朝时，盐城各盐场设置正、便盐仓用来囤盐，东溟为伍佑场之便仓，因而得名。便仓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市井繁荣。商铺鳞次栉比，店招酒幌迎风飘摇，又有大小摊点沿街摆开，各式小吃引人闻香下马。谷雨过后就是立夏，农村快大忙了，大人们逛街看花休了闲，顺便买了农具，添了日用品。说是赶集，也不无道理吧。

我等顽童，虽到了牡丹园，但兴趣也不全在看花，主要是玩。玩的乐趣还有长途行军。我家在伍佑，看花到便仓，交通怎么弄？就靠两条腿。还要摆渡过一条大河，蚌蜒河。暮春时节，草长莺飞，一群小子丫头呼朋引伴，扯两支嫩柳编个柳条帽，一路往镇上冲将过去。

那时，谷雨看花只是一个概念，或者说是春游的一个由头。直到懂得一些事理之后，才慢慢悟到，大人们看花，真不是为了赶集，确是出于一种特别的心绪。牡丹雍容华贵，富丽堂皇，乃花中之王。在本地人心中，枯枝牡丹更是神奇之花、祥瑞之花，看花可以沾到富贵之气。枯枝牡丹神奇，有故事。一说武则天诏令百花隆冬开放，牡丹倔强，未遵旨，而遭火炙烤，被贬出京，流落海隅，虽成枯枝亦放花。一说元末张士诚麾下大将卞元亨百战归来，退隐乡园便仓，插马鞭于地，化为枯枝牡丹。此花异于寻常牡丹，枯枝无叶花独秀。花信又奇准，每年谷雨前后三日开花，且能顺时应势而变化。

春风中面对牡丹花，我曾经凝视。虽然兴奋点在玩耍，但回头想来，牡丹确乎是我少时专门认真看过的花儿。不看则已，一看，就看了个牡丹花，国色天香啊！而且，步行30里，此举绝对让看牡丹这件事获得了朝拜一样的仪式感。谷雨到便仓古镇看牡丹花，算是我少年生活中最附庸风雅、最接近文艺的一件事。

还有一个细节，也跟文艺扯上边：看花时买了一把竹制的二胡，嘎吱嘎吱拉了一阵，大人听了嫌烦，说“别锯了”。虽说不“锯”了，但这把小小的竹二胡表达了我少时对音乐的爱慕。

谷雨到便仓看花，本地有一习俗，说是要看就要连续三年来看。我不太明白个中道理，但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很期待，再到便仓看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