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恒林
前几天我是在医院过的。原本一直与我和平共处的胆结石伴胆囊炎,连续发作,导致腹部胀痛难忍,只好住院做手术。出院这些天,总想起病房里朝夕相伴的医生、护士和病友。
麻药劲儿过了睁开眼,肚子上就三个小眼儿,连根管子都没插。这和隔壁床病友术后插管引流的样子,差远了。要不是医院的特殊环境和头顶的输液袋,我都感觉自己不像是刚做完手术的病人。
我内心感叹,到底是专家。
入院前发病期间,朋友推荐了这位科主任。
“根据你既往病史及近期反复发作的情况,只能手术摘除胆囊。”
“保守不能吗?”
“你这个结石较大且卡在胆管。迟做不如早做。”
主任满脸的果断与冷峻,和开始询问我病情病史时的和蔼判若两人。
住院第二天下午,我正迷糊着,床边突然有人说话:“明天一早我给你手术。别担心,微创。两三天就可以出院。”抬眼一看,穿着便装的主任站在我床前,全无门诊时的严肃。没等我道谢,他又风风火火走了。
入院的第二天,我溜回单位办事,刚猫着腰钻进病房,就被逮个正着。“31床,你终于来了啊。”护士眼睛瞪得溜圆,口罩跟着一鼓一鼓。
“不好意思,班上事多,工作得安排到位。再说这不还没手术嘛。”我辩解着,一脸无辜状。
“入院便是病人。你就得遵守医院的规矩,不允许随便离开呢!”依然一副充满训斥的面孔。
“从现在起我保证严守纪律,坚决不离开医院半步!”我赔着笑保证再不乱跑。
正当我躺在床上暗自庆幸过关的时候,又听见一位护士在“训”邻床偷吃茶叶蛋的大爷:“大爷,您这伤口还没长好,现在还没到能吃整个鸡蛋的时候呢!”
同病房的是两位乡下大爷。一位70岁,一位81岁。刚办理入院时,常听见两位大爷在说笑。
81岁的大爷很神气。为村里人争土地流转金,跟书记拍桌子,据理力争。最后,让农户每家每年多增加收入一千元到三千元不等。
70岁的大爷同样了得。很多年前插秧时节,他开拖拉机为村民耙地,右脚被机器硬生生划开了长达五寸的伤口。“当时,血直流,我就扯块布条裹上接着干。”大爷还说,得赶紧治好病回去,家里10亩地和7亩蟹塘在等着他呢。
两位大爷聊到快意之时,便放声大笑。我也常常被他们的笑声感染。
可自从我推进手术室,俩大爷突然变安静了。抖音外放改成静音,老人机也调成震动模式。我术后还想听两位大爷谈笑风生,却听不着了。
这样的静默一直保持到我出院。后来无意间听说,两位老人在我进手术室后便说好,不再大声说话,不刷抖音,还让儿子将他的老人机来电铃声调成静音。
出院前想洗头,发现忘带洗发水。70岁的大爷立即说:“我有洗发水,只管用去。”随即又补了一句,“还有香皂呢!”
出院那天,我与两位大爷道别。他们齐刷刷支起上半身,朝我扬起双手。我刚跨出病房门口,回头再看两位大爷,他们的手一直没有放下,笑容依旧。
阳光刚好透过窗户照进来,照得病房里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