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树华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挑菜是除了晚秋和冬天之外，几乎每日必做的事。每当春天来临，麦苗尚未返青，野菜便在田间地头肆意生长。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我便熟练地背上那个略显破旧的篮子，趁着上学前的那一点时间，匆匆走向田野；下午放学后，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我又穿梭在田野的小径，为家里的猪寻觅食物。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家里的日常开销，还有兄弟姐妹的学杂费，大多指望每年卖肥猪的收入，所以挑菜养好猪显得尤为重要。

有些野菜，对人来说也是难得的美味。鲜嫩的荠菜、肥美的马齿苋，挑回家后，母亲便会将它们煮成菜粥。母亲还会把马齿苋焯水晒干，留到过年时用来包馒头。若是家里有人上火咽喉痛，母亲便会嘱咐我留意蒲公英和蛤蟆菜，挑回来熬茶喝。而羊角菜、七角菜这些，就成了猪食槽里的“佳肴”。

记得在一个春夏之交的清晨，我如往常一样走进田野。庄稼叶子上挂满了露水，我在露水中小心翼翼地寻觅着野菜，弯腰、挑菜，终于挑满了一篮子，可此时我的衣服早已被露水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凉飕飕的。当时我并未在意，回家吃过早饭便背着书包去上学了。没想到，上到第二节课时，全身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爬行，瘙痒难耐，紧接着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红点，畏寒与高烧也接踵而至。班主任于老师见我状态不佳，赶忙让同组的同学叫来了我的父亲。父亲骑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心急如焚地载着我赶往公社卫生院。然而，公社卫生院的医生面对我的症状也有些束手无策，建议我们去其他医院看。于是，父亲又带着我辗转到了滨海医院。经过详细的检查，才知道是被露水侵害所致，医生称之为“露水毒”。治疗了几天，我才渐渐恢复元气。

挑菜的次数多了，小意外也时有发生。有时稍不留意，锋利的镰刀就会割到手指，鲜血瞬间涌出，钻心的疼痛让我眼眶泛红，忍不住落泪。左手留下不计其数大大小小的刀疤，这些伤口深深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无法忘却。

如今，偶尔路过菜市场，或是漫步田野间，看到那些熟悉的野菜，往昔的画面便涌上心头。那些挑菜的日子，有在田野间奔波的艰辛，有不小心割破手指的钻心疼痛，更有母亲用野菜煮成稀粥、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喝粥的满足，以及一家人辛勤劳作的身影。它们相互交织，编织成我心中最柔软、最珍贵的回忆，成为我生命中无法替代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