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茜
在《大雅·生民》里,“禾役穟穟,麻麦幪幪,瓜瓞唪唪”,让人读到《诗经》中农业生产的主题和意向。麦,带着乡村田园的泥土气息,合着灵韵的春风,扑面而来。
那无边的绿,描摹着这个春天的希望和努力。电动车驶过田埂,我坐在村书记的身后,一路从《诗经》神游进这片生机盎然的土地。
放眼望去,漫无边际的麦田中,赫然立着一间白色小板房。电动车驶到小板房门前,下车细细打量了一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是了,小板房的主人,是这片麦田的“守护者”——外地人,在我所驻点服务的梁垛镇沈倪村,承包了几百亩地,种植小麦。停下来细看,我才留意到小板房附近的小麦,有的歪七扭八地倒成一团,有的身上长满了“黑点”,更遑论这周边几百亩地的小麦是何状态。
村书记重重叹了一口气。朴实纯粹的人,总是格外心疼大地的作物。她告诉我,这位种粮人,特别忧心,人虽然就在兴化,却也无力及时赶来管理这成片的麦田。
疲累的身躯,沉重的步伐,是走在前面的村书记投射在我眼帘的执着。刚值完夜班的她,一刻不歇,接到电话求助就立马前往省道出口,接回这位在高速口因车遇故障而滞留的种粮人。想不到到了现场,几经电话联系,这位种粮人的车,竟停在距离出口4公里远的地方!别无他法,村书记只得步行。
在有些人眼里,4公里,或许只是一段轻松长跑的距离。然而,于这位村书记,却是一场考验。七年前,她曾遭遇一起严重的车祸,全身多部位粉碎性骨折。当年因胯骨未完全长好,留有不小的后遗症。而走完这4公里之后,她的脚步变“瘸”了。我很心疼,她却不以为意,说人可以“瘸”,责任不能“瘸”。
等到把种粮人接到麦田里的小板房时,已临近黄昏。许是看到了麦田因疏于管理而出现的各种“毛病”,种粮人内心焦灼,在倒车时一着急,错把油门当刹车,“哐”的一声,车屁股撞到了小板房上。门歪了,我一时看傻了眼。
“老唐,你别急,打理麦田也不能急这一时半会,你先把车上的东西搬进屋,我去找人来给你抬车。”村书记安抚着种粮人的情绪。手头刚忙完,她丈夫和村里的副书记也带着工具赶到了现场。几经尝试,几人终于在千斤顶的帮助下,把车从田埂旁的凹陷里“解救”了出来。
落日已忙不迭地跌入地平线,而这一日的零碎并未完结。我有点累,但我知道,有人比我更累。
回村部的路上,目送我们离开的,仍是那片无边无际的绿色麦田。驻村也有段时间了,我却不曾有机会见过小麦的花是哪般模样。记得以前在一本书上读到,小麦的花,开花时间极短,只有一刻钟左右。它开花,不为漂亮,也不为炫耀,只为授粉结果,实现“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的诺言。
念头回转,那踏实肯干的村书记,何尝不像这小麦花,默默无闻,在村里无声地尽自己的全力。她和每个基层干部所付出的每一次努力,或许只是这宏大时代背景下,不起眼的微小笔画。可这,又怎会妨碍他们成全自我内心的英雄梦想。
眼前似有风,又将麦田的那片绿拂到眼前,带着湿意在眼里翻滚。我再次沉到《诗经》中,静静聆听这人间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