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端华

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之前，以生产队为最小行政区划。大场是生产队的中心场所，集开会议事、谷物打晒、农资储拨、粮食仓储、农副养殖等功能于一体。如今，大场早已退出历史舞台，但它作为一个时代的鲜明标记，仍在我们这一代人心中留下不少温暖记忆。

儿时的印象中，每每遇到社员关注关心的重大、敏感事项，生产队长就会通知大家去大场开会。那个会场，可谓千姿百态：有坐着的，有站着的；有钩网的，有搓绳的；有怀抱小孩的，有相互耳语的。生产队长站在中间，挑高嗓门给大家说出几件要紧的事，有不同意见的，随时可以插话表达。那时的生产队长很有权威，开会时说一不二，对于社员们的提问和疑惑，真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每年到了夏秋收获季节，所有粮食都集中到大场，脱粒、晾晒、扬场、入库……可以说，大场承载了人们对收获的殷殷期盼，洋溢着人们对丰收的由衷喜悦。尤其在打谷的时节，为了赶时间晾晒入库，社员们往往要在大场上挑起灯，加班加点脱粒，有时一直要忙到后半夜。为了犒劳大家，生产队要专门准备夜宵，无非是每人一碗糯米饭而已。大人们却舍不得吃，常常带回家给孩子。嘴馋的孩子为了等这碗糯米饭，总要熬到深夜，或者次日醒来后第一时间解馋。

大场的仓库是个禁地，保管员一人掌管着钥匙，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偶尔开仓分粮时，小孩子们会溜进仓库，在里面捉迷藏。由于仓库大部分时间紧锁着，缺少充分的空气流通，里面总是弥漫着一股霉味。仓库的空间一般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囤子连着囤子，每个囤子层层交替叠加，由下而上，五六米到八九米高不等。小孩子们不谙世事，常常望“囤”兴叹：这么多粮食，哪能吃得完！殊不知，这些粮食大部分作为公粮上缴了国家，余下的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也就十分有限了，家家都得搭配南瓜、山芋、茄子等省着吃。

大场还是个集体农副养殖的场所，牛棚、猪圈、羊窝是大场的重要组成部分。养牛，往往用于农田耕种，作为人力的重要补充。我的叔祖父就曾在生产队大场养过牛，当年给我讲的那些养牛的故事，让我对“拓荒牛”精神、“老黄牛”品格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后来，随着农村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生产队的大场结束了它的历史使命，陆续被改建、拆除或平整为农田。但在几代人的记忆中，有关它的印象是那样深刻，有关它的故事是那样温暖，有关它的细节是那样丰满，这也许就是“人生即历史”的最好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