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树明
母亲对过年有很多讲究。
民谚称“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掸尘是过年的前奏,但我家掸尘必定在腊月十八、腊月十九,我问母亲为什么,她会说:“要得发,扫十八;要得有,扫十九。”
时至腊月二十四,炊烟四起,热气腾腾,家家户户都开始忙年了:磨豆腐、蒸馒头、做发糕。母亲忌讳小孩子胡说,蒸馒头时都把我哄出去,待做好了,才允我进屋,把冒着热气的大馒头递给我,为我盛上一碗刚做好的豆腐花,让我先尝为快,止一下我这小馋猫的口水。
年夜饭是母亲一年中最为讲究的。平时很难见到的肉圆、藕饼、猪肉、海带都摆上了桌,烧好的公鸡也登场了,母亲将整只鸡盘在一个碟子里,摆放在桌子中间,取名为“大吉大利”。父亲破例温了一小壶酒,全家人喜乐融融地围在一起。母亲看着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口中劝着我慢点,筷子却不停地为我搛喜欢吃的菜。年夜饭后,母亲忙着年前最后两件事:炒花生、瓜子,为我们准备新衣服、新鞋子。
晚上守岁前,母亲怕我冷,端来准备好的“火盆”,平时烧火盆都是玉米棒、棉花壳,而过年她找来了榆树枝、小芦柴、芝麻秆。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后来,我看书才知道,树枝烧起来会发出“啪啪啪”响声,意喻新年有新气象,有响头;榆树枝的意思是年年有余;芝麻秆的意思就是希望生活像“芝麻开花节节高”。
母亲的“讲究”很多,除夕夜她会反复嘱咐我们:别忘了三十晚爬“门头”,个头会长得高;夜晚,要守岁至大年初一凌晨,如实在熬不住,睡觉时将鞋子翻过来,鞋底朝上鞋口朝下。晚上,她会在锅里放上几片米糕,在锅灶后面放上芝麻秆,在我们枕头下放上两根葱、红纸包着的大糕。她嘱咐我初一早上首先要吃大糕,意思是“开口高”。起床穿新衣服,她会嘱咐我系上红绳。初一那天,她是不让我们碰剪刀、翻床底的,也不让我们动扫帚。
除了这些传统的讲究,母亲还讲究与亲友们的来往。过年前,她会准备一些年礼,好在走亲访友时带着,大糕是必不可少的。我乐得拎着,喜欢被亲友欢迎的样子,脸上也感到有光。
如今,我已经长大成人,始终铭记着母亲对过年的讲究。每逢春节,我也会尽力将这些传统习俗和讲究带入自己的生活中。我深知,这些讲究不仅仅是一种形式,更是一种祝福和关怀,它寄托了我们对幸福和安康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