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继中
“洋岸萝卜喊一声,好吃的婆娘往外奔”。耳熟能详的童谣常忆常新,究其喊一声,是萝卜拟人化的叫呢,还是卖萝卜的吆喝?不得而知。不过我知道初孕的女人是想吃呢。总之,说明洋岸萝卜好吃。
早先,街边小摊有得卖,东乡刚起的萝卜放在水里一泡,刷干净泥与黑斑,一个刚出水的“美人”呈现在眼前。羊脂玉般皮肤,细腻而又温润,头顶短而粗的碧色秀发下面一个雪白大团脸,拖着长长的细腿。可真美得你不愿下手。用刀去掉缨子,横一刀不到底,手腕一拧,还有一半自然裂开,再竖一刀一分四瓣。这时掰开一瓣剥去皮,看一眼果肉就嘴角生津。咬一口水滋滋的、甜津津的、脆绷绷的,同时又带点麻辣。嚼起来咯吱咯吱地响。人称“白粒子”。
年轻时有幸落户洋岸,才知道萝卜好吃离不开水土。出城向东过范公堤就是广袤的沙质地。大雨过后地上无积水,表面平滑,晴日太阳照上去地面忽闪忽闪的沙粒反着光。光脚走上去细滑舒适,偶有蛤壳硌脚。
下乡的第二年,收过玉米的自留地,上过基肥一耕一揉,萝卜种一撒,等待一场雨过后。细嫩的缨叶扑棱棱地向上冒,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地争着看看这五彩缤纷世界。
清晨我最喜立在田边低头看那碧翠嫩叶挂着露珠。霞光透过云层洒落在田地里,刚睡醒的缨子被照得花了眼低着头。露水滋润着叶子,随着太阳光的照射逐渐被洇干。绿叶挺直了腰杆,张开笑脸。眼前的景致,我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要不了几天,稚嫩的幼苗就像幼儿园中小朋友喜欢扎堆“挤麻油”。这时需要间苗了,密集地方变稀疏,好让它们长个子。最好这时再上一次肥,旱了再浇几次透水。十几天过后就能看到萝卜探着半截身子羞羞答答地挨个向上冒。未等长足就要收了,因为季节不等人,这季萝卜是在夏收和秋播之间偷来的半季庄稼。
收获时节可真欢乐,左手拔萝卜右手扭缨子,有大有小两麻袋。大个腌萝卜干,小个放瓶里酱油一泡送给父母亲。瓶一开香气扑鼻,极好的饭中佐菜,喜得母亲合不拢嘴。
有一次生产队里农民上城购物顺拢我家。母亲做了道菜,把萝卜切成块,在砧板上一拍,撒上细盐出焯水,加上白糖炝下,倒上香醋,糖醋萝卜端上桌。吃得几个人连声叫好:“我们长萝卜的人还不知道呢,城里人真会吃。”
萝卜品种很多,有青头,有紫心,还有不到一尺的长老婆萝卜。这些我都不看好,认为不是当地正宗。谈到正宗,除了“白粒子”还有一种春末夏初的杨花萝卜。个头不大,长脸盘,红皮白肉,不去缨子就像披发秀女,真可谓“绿肥红瘦”。那可好吃了,咬一口嫩滴滴的,隐隐甜味留在齿间,一点都不麻。如果说“白粒子”好似唐代美女子,那么杨花萝卜则是宋时桑姑娘。
看到资料才知道萝卜是菜蔬中营养丰富的佳品。在古代诗经《尔雅·释草》中就有记载。宋朝大诗人苏轼有诗赞美萝卜,其诗《撷菜》“秋来霜露满东园,芦菔生儿芥有孙。我与何曾同一饱,不知何苦食鸡豚”。诗中芦菔即是萝卜,生长旺盛,新鲜的蔬菜口味不输鸡肉猪肉。
优质洋岸萝卜培育出一个全国闻名的萝卜之乡。在洋岸十年余,虽然没有像萝卜那样落地生根热热闹闹,但洋岸也可算是我的第二故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