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珈铭

篱菊数茎随上下，无心整理任他黄。后先不与时花竞，自吐霜中一段香。

《红楼梦》中林黛玉曾这样问菊：“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菊啊菊，你是那样的孤傲绝世，又有谁能入了你的眼，与你一同隐居在这纷繁的人世间呢？明明同样都是开花，你又为何不与百花争艳，只是独自开呢？林黛玉是在问菊，也是在询问自己。

林黛玉与秋菊无疑是有缘的，只有她才能真正理解菊花的清高与坚持，而不似薛宝钗“颂圣”“邀恩宠”，圆滑世故。自陶潜写出“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后，菊似乎便成了文人墨客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象征，也是黛玉身处浊世却不愿迎合世事，只为信念守望的清高。

看古往今来，多少风流雅士在菊面前挥毫泼墨，颂成千古名篇，陶潜便是最辉煌的篇章。

陶潜此人，隐逸闲适，不慕名利，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所展现出来的真实。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仁人志士，忠贞坚韧或是风流倜傥，成就一番丰功伟绩。可在这万人感叹的骄傲背后，却是被压抑的本性，身不由己的屈服，折腰侍人的无奈。这些人固然令人敬佩，却寻不到最初的棱角，做不了最真实的自己。

陶潜不同。他也曾热衷于官场，渴望施展才华，为国效力。但当他成为彭泽县令，见识官场的黑暗污浊，便毅然挥袖而去，辞官归隐，不为区区五斗米折腰。“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他终究是属于东篱下的悠然南山，躬耕乡里，不问世事。

幽菊在篱下静放，远方的归鸟长啼着呼应，渐渐隐入山林。“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这是陶潜的真实，陶潜的坚持，亦是陶潜的守望。

还记得余秋雨在《藏书忧》中的那句话，当学生问他为何藏如此多的明刻线装书、藏这些原版发黄的记忆时，他说：“那是历史风尘，旧得有味，真实。”是的，原版的文言书固然难读难懂，但有厚度，有深度，一旦失去了原版的真实，只留几句浅显易懂的白话文，简写本便已失去了原有的真实感，被岁月长河轻巧地风干。而真实的，需是长久的，时间是最公正的判官，它不会留下堆积如山的浅薄名利，只会将最醇的真实永远铭刻。

心之博大可容世间万物，谨怀最醇的真实，守望最真实的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