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其白

岁月悠悠，转眼间，我已年逾古稀。母亲，一位勤苦一生的农民，已经离开我们14年了。每当夜深人静，或是晨曦微露的时候，我总会梦见她，梦见她那双布满老茧却依旧温暖的手，梦见她那慈祥而坚定的眼神，梦见我们共同走过的那片田野，和那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萱草。

“五一”期间，我满怀对母亲的思念与对故土的深情，回到了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老家，脚下的土地，依旧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每一粒尘埃似乎都承载着往昔的回忆，轻轻触碰，便能激起心湖中的朵朵浪花。

从前的小河依旧潺潺流淌，两岸的柳树已不知轮回了多少个春秋，依然挺拔而优雅，水泥路的两边，碧草如茵，鲜花盛开，再也不是过去那条坑坑洼洼的羊肠小道了。老屋静静伫立在初夏的阳光中，红砖的颜色已不再鲜亮，青瓦之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藓苔和时间留下的灰尘。

然而，当我走进家门，一抹美丽的橘黄色瞬间点亮了我的世界——萱草，它在母亲生前栽种的地方，正以最饱满的姿态绽放着，仿佛在传唱着一首关于母爱的歌谣。

萱草，又名谖草、鹿葱、宜男。最早的文字记载见于《诗经·卫风·伯兮》：“焉得谖草？言树之背。”当年，我们村有个私塾老先生，是我的本家爷爷，他常说萱草能减少忧愁。于是，每当春天来临，母亲总会在门前的空地上撒上萱草的种子，期待它们能带给家人一份安宁与喜悦。记忆中，萱草开花了，母亲总是如痴如醉地注视着它，然后，向我们讲述外婆的那些不知讲了多少遍的故事。

萱草不择土壤，不畏风雨，生命力极强，正如母亲一生的精神写照。她用一双勤劳的手，在这片土地上耕耘出了一片片丰收的希望。小时候的我，并不完全理解萱草背后的深意，只觉得它们好看而神秘，如同母亲脸上的笑容，温暖而亲切。后来我上了高中，才懂得了“萱草，食之令人好欢乐，忘忧思，故曰忘忧草。”所以，每每看到这些萱草开着形似百合的花儿，我就会忘却生活中的烦恼，心里感到暖暖的。

唐代诗人孟郊有“萱草生堂阶，游子行天涯。慈母倚堂门，不见萱草花”的诗句，它寄托着人们对远方亲人的无尽思念。如今，我站在这片盛开的萱草花前，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纯真的年代。母亲的身影仿佛穿越时空的壁垒，与眼前的花海融为一体。1978年秋，二弟离家去山东应征时，母亲流着眼泪在他耳边轻声嘱咐，细语叮咛，让他放心家里，好好当兵，做个有出息的人。那一刻，我深深地感受到，萱草不仅仅是花，它们更是连接母子之间的一条看不见的线，无论岁月如何更迭，这份爱与惦念，却始终如一。

我轻轻地抚摸着萱草的花瓣，它们柔软而坚忍，如同母亲的性格。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母亲的怀抱，闻到了母亲身上那股淡淡的泥土香，感受到了那份久违的温暖与安宁。此时此刻，我意识到，萱草之所以象征母爱，或许正是因为它们承载了太多关于爱与希望的记忆，让我们在怀念中找到了前行的力量。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了萱草丛，也洒满了我的心田。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直到夜色完全笼罩这片土地。我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个日月，无论我身在何方，都要让老家门前的萱草如期绽放，因为它能提醒我，铭记母亲的那份鲜活如初的慈爱与深情。

萱草花开了，而我对母亲的思念，也将随着这满园的花香，飘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