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仕华
小时候,一踏入腊月的门槛,那间平日里不起眼的灶房,就成为家中最早感知年味的地方。
某个傍晚,当姨母、婶娘相约到我家,母亲安排我第二天烧火、往灶膛里添柴时,我就知道要过年了。
清晨,母亲唤我起床。我洗漱完毕,吃了早饭,柴灶的火已生起来了,母亲、姨母、婶娘在灶台旁忙碌。灶房里,她们一边聊天,一边准备磨豆腐。石磨“嘎吱嘎吱”地转不停,水汽升腾,木柴“噼啪”作响,我的小脸被火光照得通红。灶房里的人间烟火瞬间唤醒了沉睡一年的喜悦与温情,年的温馨与幸福的序曲,在这方寸之地悠扬响起。
“迎香,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些黄豆再炒一下,一会儿做豆面。”母亲笑着吩咐姨母。
“好的,二姐!”姨母卷起袖子,一边炒黄豆,一边和母亲聊家常。我继续按她们的要求,往灶里添柴。
随着黄豆在锅中翻滚,香味渐渐弥漫开来,我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那股特有的香气。姨母手法熟练,不时用铲子翻动锅中的黄豆,确保每一粒都能均匀受热。母亲则在一旁准备做豆面的其他材料,她们配合默契,仿佛这是一场无声的交响乐。
随着一天的忙碌,灶房里渐渐飘出了各种美食的香味,从豆腐到扣肉,每一样都承载着家的味道和年的气息。
次日天亮,姨母和婶娘背着大家一起完成的美食,乐呵呵地回家了。我知道,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在寒冷的腊月里,灶台上的那口铁锅拥有无穷无尽的活力,整日不停地沸腾着,仿佛在煮沸满满的幸福。每天清晨,锅里炖着的排骨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让人垂涎三尺。而到了傍晚时分,锅中又换成了鲜美的猪蹄,那香气缭绕在空气中,让我和哥哥忍不住口水直流。柴灶的上方,整齐排列着的木架子上挂着一串串腊肉和香肠,它们在烟火的熏烤下,散发出独特的香味,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及至除夕夜,灶房更是成为全家动员的舞台。案板上刀起刀落间,是父亲对年夜饭的精心雕琢;炒锅里翻飞的铲勺,是母亲对团圆味道的深刻诠释;我和哥哥负责往灶膛添柴,火光映红了我们的脸庞,也照亮了每个人眼中的期盼。这一刻,灶房不仅是烹饪的空间,更是跳动着团聚与爱的地方……
“爸爸,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过年呢?”儿子望着我,眼里写满了期盼。在他的话语里,我仿佛又看到了儿时忙碌的灶房。
我吸了一口气,那片烟火与蒸汽交织的灶房出现在我的记忆里。我仿佛听到了时间的低语,它告诉我,无论时代如何变迁,这灶房里的年味,这份由食物串联起的亲情与文化,永远是心灵最深处的港湾,是最质朴也是最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