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济宇
我出生在县城,在城市长大,而我的祖辈父辈却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因而我记忆中自然少不了乡村的画面。在这些斑驳的印记中,老屋留给我的印象尤为深刻。
老屋是20世纪80年代初,由爷爷奶奶历经数年备砖备瓦备木料备工钱,白手起家打造起来的。就像那个年代大多数庄户人家砌新房一样。如今,爷爷奶奶已从老屋搬进新农村集中安置小区快十年了。老屋见证了时代的变迁,更承载着三代人的喜怒哀乐。
每次陪同父亲回乡,与老人们相聚时,他们都会或多或少提到老屋以及发生在老屋里的故事。父亲也常说起那个已经拆除七八年的老屋带给他的眷念。老屋建成时的那个秋天,父亲刚上村小二年级。而我对于老屋的印象,也就是每当老家有人情世故需要我们回去,或者在我放长假时父母会带我回乡下小住,收获的各种见闻。
对于老屋,我始终觉得自己就是一个过客。三间两厨的老屋,算起来也就70多个平方米,从最初爷爷奶奶及儿女一家五口住进去,到逢年过节时子子孙孙最多十余口人济济一堂,老屋一直庇护着祖孙三代人,见证着历史的变迁。
关于老屋,记忆最深刻的是每逢过年下乡贴春联的情景。庄户人家的辞旧迎新,说不上多虔诚,却也是极具仪式感的。除夕当天,张贴对联、福字,包括更新中堂画、年画等,这样的事往往是一家人关注的事,有时往往忙碌到春节联欢晚会开播。“总把新桃换旧符”,老屋即使再老,也需要红红火火的装扮来焕然一新,仿佛这是一家人的门脸,也是庄户人家对来年的祈福。我也是在多次回乡贴春联过程中,被父亲教导过几次,学会了如何正确分清上下联。
老屋门前有一大片菜地,一年四季种植的不一样,在爷爷奶奶的精心侍弄下,给有些低矮的老屋增添了不少风景。每逢三月,大片油菜花盛开,金灿灿的,把老屋远远地映衬在花海中。花团锦簇的油菜花惹得蜜蜂围着打转,门前一片嗡嗡响。父亲常说,那时候的油菜枝高秆粗,小孩子可以钻在油菜花下捉迷藏。哪个地方花枝乱动的,肯定有小孩子躲藏在下面。
乡下的老屋,跟饲养家禽家畜是分不开的。养猪养鸡什么的,往往是庄户人家的生活来源,印象中,那些猪舍鸡舍常张贴“六畜兴旺”的红纸条。小时候随父母回到老屋,我常会溜达到猪圈或鸡窝边上,傻傻地看着那些猪啊、鸡啊的吃食。有时吃着午饭,我会学着爷爷奶奶,捧着饭碗过去瞧瞧,甚至不顾父母的叫唤,把自己饭碗里的饭菜拨一些给它们吃。母亲曾打笑我说,你就不要回去啦,直接留在乡下念书,顺便帮爷爷奶奶养猪养鸡,等将来毕业了当一个新型农民。
老屋的屋后,爷爷种植了一片不大的竹林。刮风下雨天,总能听到外面沙沙声响。竹林是父亲他们姐弟三人小时候的后花园。父亲对我说,那片并不算茂密的竹林,就像老屋一样,也能遮风避雨,是放松心情的好地方。早晨可以到竹林里放声朗读背诵课文,不用顾忌他人;有时候想一个人清静,就搬个板凳在竹林里什么都不做,发呆遐想;盛夏季节,在竹荫下找个平坦的地方打个地铺睡午觉,更是惬意。奶奶曾悄悄对我说过,你爸爸脾气犟得很呢,小时候一被我们教训了,就赌气钻在竹林里,不叫不出来。
见证40多年时代变迁的老屋,在乡村振兴的进程中,终于在2018年8月的某一天被拆除。而那时爷爷奶奶住进集中安置小区也快两年了,远离老屋的那套120多平方米的两层小洋房成了爷爷奶奶的新家园。
退宅还田后,现在老屋的旧址上,早已被村庄上其他年轻勤劳的人家种上了庄稼,它们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芒。
前不久,我在爷爷奶奶居住的小洋房里张望,无意中在杂物间发现一些老屋曾经用过的家具什物。它们散发着丝丝微光,温情地传递着老屋的气息,唤醒我对老屋久违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