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泉
小时候,我有个习惯,那就是在端午节之前看奶奶裹粽子。傍晚放学回家,书包一扔,我便搬张小凳,手托下巴,歪着小脑袋,有滋有味地一看看半天。
木桶里盛放着经开水浸泡过的碧绿的粽箬,散发出一阵阵微微的清香;旁边的几个盆子里则放着淘洗浸泡过的糯米、红豆、绿豆、蚕豆瓣、花生米、蜜枣丁,五彩斑斓,看着便能撩起肚里的小馋虫。有时是奶奶一人,更多时候则是和左邻右舍的奶奶们一起合作,双手不停,嘴巴也不闲着,说说农事,拉拉家常,讲讲笑话,其乐融融。只见奶奶们从木桶里拈起一片粽箬,用手轻轻抹去上面的水珠,再同法拈起两三片,拼在一起,一折一弯再一别,一只漂亮的三角形的粽壳便完成了。我总觉得奶奶们的手太灵巧,简直太神奇了。有时看着手痒,便也跃跃欲试,奶奶便笑着说:“大粽子你裹不起来,你拿一片粽箬裹个小的试试看。”可我无论如何努力,总是裹不成形,并且多半还会将粽箬弄破。无奈之下,只好继续看奶奶们裹。
粽壳裹好了,木桶里还留着少许粽箬,这是为后来的封口预留的。下一道工序便是灌糯米了。只见奶奶左手握着粽壳,虎口呈漏斗状,右手抓一把糯米小心地灌进去,再用一根筷子捣实(捣实的粽子吃起来才更醇香更有劲道),然后再灌再捣再灌,直至灌满,最后右手拿一片粽箬,用根部封住粽壳的口,又是巧妙的一绕一别,一只饱满的粽子就完成了。有时也会在最后时刻用一根粽针往粽壳中间一插,再将粽箬的尾梢穿过针眼,在另一面,一拉粽针,便固定好了。还有一种简捷的封口方式,那就是用不同颜色的线将灌好的粽子捆扎起来。通常是先灌纯糯米,然后将糯米和红豆、绿豆等佐料混合,这样便有了品种不一、口味各异的几种粽子了。那么吃的时候如何辨认是哪种粽子呢?奶奶自有高招,封口便是奥妙,不同的封口方式以及不同颜色的线便对应着不同口味的粽子。
粽子包好了,当然就是将之下锅了。架起大火,不需多时,锅里便“咕嘟咕嘟”地沸腾开了,空气里满是粽香。每到这时,我就会仰起头问奶奶:“奶奶,粽子好了吗?”奶奶摸摸我的头,笑笑:“还没呢,再等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我又问:“已过了‘一会儿’了,奶奶,能吃了吗?”奶奶说:“还没呢,再等一会儿。”“怎么还要等一会儿呀?”“再等一会儿呀,粽子才会更香更好吃啊。”在我的不断追问和焦急等待中,粽子终于煮熟了。奶奶帮我剥开一个,我迫不及待地接过就准备开吃,奶奶说:“别急,烫!奶奶帮你吹一吹。”咬一口,绵软柔韧,香香甜甜,“真好吃!奶奶,我还要吃。”“吃吧,孩子,锅里多哩!”奶奶笑眯眯地答应着,又走向了灶台……
其后,我外出上学、工作,那儿时的习惯也因此而中断。每年端午,虽也总会从超市应景似的买几个粽子,但总觉得没有奶奶裹的三角粽子好看,更是吃不出奶奶裹的粽子的味道。
这样想着,我似乎又看到了奶奶慈祥的笑脸,灵巧的双手,还有火红的锅膛,氤氲的热汽;似乎又闻到了满屋满村的粽子清香,触不可及,却又挥之不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