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版:登瀛
2024年04月04日

昨日烟火落人间

□张响响

此刻,夜幕像一张铺天盖地的黑网,牢牢地将我裹挟着,而我拼命朝着家的方向狂奔。经过四岔路口时,不得不因红灯而急踩刹车。

“59、58、57……”前方红灯跳动的数字,在我眼前慢慢地变模糊,我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原来是泪水不知不觉已占据我的眼眶……

十天前,大姨拎着一小袋柿子,拄着拐杖朝我颤颤巍巍走来的画面犹在眼前。而那几个柿子还是她特意留给我的。“大姨,你先坐下,试试我妈给你买的居家自测的血压仪,我教你怎么用。”母亲也凑了过来,大姨瞅了她一眼说:“她二姨,你又乱花钱了,退了去!”“大姐,自家买个,想量就量,心里有数,多方便啊,我就不退!”母亲不高兴地回瞪了大姨一眼。

大姨今年80岁,我母亲77岁。话是在互怼着说,心里实则是在为对方着想。“大姨,带你去我们家住,正好和我妈说说话,做个伴!”“大姨晕车,经不起折腾,也不想给你妈添忙,以后再说吧!”浑浊的眼睛,满头的白发,佝偻的身子,拄着拐杖的手,因类风湿疾病的侵袭,手指关节处明显肿胀变形了。大姨年轻时,可是瘦高个,留着乌黑的齐耳短发,皮肤白白净净的,眼睛总是笑意盈盈的。唉!昨日的年轻模样终被岁月烙下深深的印记。

十天后,当我再次见到大姨,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姨弟打来电话说,大姨因感冒引发原有的基础疾病,病倒后,已经四五天不吃不喝了。医院开出病危通知书,让家属做好心理准备。“大姨……”我拉着大姨的手轻声呼唤。姨弟搬张板凳给我,我又将板凳往大姨病床旁挪了挪,我想离大姨近点,这样大姨能感知是我来了,一定会醒来再和我说些体己话。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12岁那年,父亲因病离世的那个夜晚,我浑身打战,痛哭流涕。“不哭,不要怕,有大姨呢,大姨在呢!”是大姨将我一把揽入怀中,一边安抚我,一边在偷偷地抹眼泪。大姨的那个怀抱,温暖得无以言表,至今难忘!

从那时起,三十多年以来,大姨都尽己所能地照顾我们娘仨。日常隔三岔五地忙活各种吃的、穿的、用的送来。

每逢中秋、过年,大姨更是早早估摸着日子,洗好床单被套,铺好床铺,等着我们去她家过节。留宿的晚上,大姨、母亲、我,三个人就挤在一张床铺上,有说不完的话。慢慢地我就开始打瞌睡了,迷迷瞪瞪中听见大姨和我母亲说:“俩孩子淘神吧,慢慢来哦!家里需要添置什么就说,我又攒下了一些钱,给你们娘仨随时备着呢!”那时候,谁家都不宽裕,但是我的心,却被大姨填得满满当当。

这条路,我曾无数次欢快地往返于其中,因为路的那端住着大姨。如今,她处于弥留之际,我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也明白“会者必离,有聚有散”属人间常态,只是人生到底要经历多少回撕心裂肺的离别哦?想起大姨曾对我说过:“海涟呀,人这一辈子,谁也不知道会摊上什么事,这平常日子就是好与坏凑一起的,好好往下过就是了!”想到这,我越发泪眼婆娑,悲从中来!

两天后,2023年12月6日,大姨过世了!“姐,你看这照片,在我妈的遗物里发现的!”姨弟哽咽着递给我一张两寸黑白老照片。泛黄的边角,模糊的人像,那是四十年前,大姨、母亲、姨弟和我,站在大姨家门前的一张合影。我父亲的那辆自行车也在画面里。小时候,父亲每次回来探亲,都会带上相机,骑着自行车,载着母亲和我去走亲访友。拍下这张大姨与我唯一合照的正是我父亲。“这照片,就留给我吧!”我紧紧地攥着老照片,世间所有离别的尽头,会是另一种形式的相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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