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区/戴同圣
太阳从村庄西头的果园上空缓缓下沉,掠过中干渠边一排高大的白杨树,悄无声息地坠入地平线。我背着农药喷雾器从棉花田里走上田埂,顿觉周遭凉快了许多。身后齐肩高枝繁叶茂的棉花杈枝上,挤挤挨挨地开着浅黄色的花蕾。个把月后,当我在邻县师范学校过着衣食无忧轻松自在读书生活的时候,这些盛开的棉蕾便长成棉桃。好些奓开的棉桃,还会吐出洁白丰盈的棉絮。
我走过棉花田、水稻田,站在连接农田与村庄的桥上回望夜色渐起的农田,晚风不住地吹来,凉水般从头顶、两腋、胯下流过,能嗅到水稻抽穗扬花散发的清香。村头高耸的梧桐、川楝、槐树遥相呼应,有致地摇摆着它们如盖的树冠。
桥下的水码头上,一位大叔用干草把擦洗好锄头,拾级而上。与他擦肩招呼后我在水码头上坐下来,将脚伸入水中,双手交叉揉搓着喷雾器背带留在肩上的勒痕。心里泛起劳作之余的轻松与自得。这种体会非常美妙,是书本无法给予的。
村中大巷边,有人家搬出方桌,一家人围着方桌吃晚饭。也有老小少的人家当杌子为饭桌,一两个人坐在小马扎上捧着碗吃。我家紧挨十字巷,屋东山靠墙摆着的矮凳、条凳上坐着好些青年人。有的是厂里下班回来的,有的是干完田里农活收工回来的,有的从集镇上卖完梨将带有挂篓的自行车往巷边一靠,过来凑个热闹。他们聚在这里歇会脚,谈着一天的趣闻,谈着热播的电视剧,谈着谁新买的便宜又合身的衣服。他们有的相互打趣逗笑,享受着夏日村庄里最轻松惬意的时光。
母亲接过我肩上清洗过的喷雾器,将其倒立在门前墙根处,并嘱咐我早点吃晚饭。桌上的饭菜是中午预留下来的,还有一盆新煮的温热的粥。
夜色四合,将人丁旺盛灯火初上的村庄包罗其中。灯光下,母亲在明堂里拾掇起挑选好的蛇皮袋。等收花站开秤时,晒干的棉花纳满这些宽大结实且被母亲缝上记号的口袋涌入收花站,换来一沓或多或少的用于家里日常开销的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