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汉林
场头,又叫打谷场。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一个场头,打谷、扬场、晒粮、晒棉花。场头上还有生产队的办公室、库房及磨坊、粉坊、豆腐坊。我们生产队紧靠集镇,公社还经常借我们的场头开万人大会,放电影。
每当到了收获的季节,便是生产队场头最繁忙、最热闹的时候。槐花飘香、布谷声声的初夏到了。平平整整的场头打扫得干干净净,迎接新麦登场。社员们汗流浃背地把收割的麦子一担担挑上场头,一捆捆金黄的麦把堆成一座座高大的金山。学校组织我们这些公社小社员排着整齐的队伍,挎着篮子,烈日炎炎下来到生产队地里拾麦穗。我们像一群鸭子,四散在空旷的麦地里,叽里呱啦地响成一片。有时为谁先抢到一粒麦穗而争得面红耳赤,让老师调解。傍晚的时候,我们把麦穗交到生产队场头,老队长慷慨地称赞了我们,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浮起麦穗般金黄的微笑。脱麦,扬场,晒麦。整个场头明亮地铺满了一层金黄的麦子。场头边缘散落一座座金山似的麦秸堆。放学后,我们来到场头,爬上高大、松软的草山,翻跟头,玩滑滑梯,躲进草垛里捉迷藏。一直玩到太阳落山大人焦急地喊我们回家吃晚饭。
六月天说变就变,有时中午社员刚端上饭碗,或者吃完饭刚躺下休息,猛听到生产队长咚咚地敲响铜锣,一边敲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叫喊,“抢场啦!抢场啦——”只见四下里都是奔向场头的人影,边跑边戴草帽,边跑边披蓑衣。拿起板锨、耙子、扫帚,赶在大雨来到之前把场头上的麦子堆起来,盖紧塑料布。
秋天,黄豆收割上场。健壮的公牛拉着青石碌碡绕场一圈圈地碾压豆荚,牛把式一手牵着缰绳,一手甩着牛鞭子,嘴里喊着牛号子。那时还没有稖头脱粒机,稖头先用木棍打,然后再用手一个个剥,剥好后按劳力多少分到各家各户,天不亮大人就带着木棍赶到场头打早工打稖头。场头上,灯火通明,人影晃动。棍打稖头的噼啪声此起彼伏,有的棍子打裂了、打断了,有的人手上磨出了泡。太阳红红地升起时,场头上已晒满金黄的稖头粒了。
棉花采摘上来,耀眼地晒在场头一张张芦苇编的箔子上,像铺满了雪。社员们拣花的拣花,晒花的晒花,装花的装花,运花的运花。我们在大人的呵斥声中躺在棉花上打滚,互相投掷雪团一样的棉花。棉花采摘结束,社员们卷起裤管,涉进秋凉的水沟里收割芦苇,然后一捆捆地挑上来,把芦苇头靠头斜立在场头上,一堆堆芦苇如漂浮的一座座“岛屿”,铺散着河泥、芦叶的味道。我们在一座座迷宫似的岛屿之间钻来钻去,玩捉迷藏的游戏,芦花飘落在我们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