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旭

“王奶奶”这个称呼，是我借用的版权，它是乡邻们叫我母亲的专利。我之所以这样称呼母亲，是因为王奶奶至今还住在老家，她与这里的土地和乡亲们更亲更近。现在，我就坐在王奶奶的对面，和她一起吃饭聊天。

“早上蹬三轮车到南庄，乘公交车到村部”，我知道母亲说的公交车，就是老家的“村村通”，慢又长，它已把西北片区所有的村庄都连在一条线上；“然后又上3路车到洪桥”，这趟车是城市公交的延长线，全程五十多公里；“我叫他在大桥南停车，驾驶员不肯开到米厂，结果又往回跑一里多”，母亲乘车的距离只有一公里，如果再往回倒半公里，那就完全失去了乘车的意义。

我问她到洪桥做啥？她说：“后天过生日，买菜。”我说：“菜不要您买，今天我带了不少回来。”她又说：“全放冰箱里后天吃，等你哥哥和妹妹一起回来”；我和王奶奶的对话还在继续：“买两条鱼，刚洗好要下锅，大花猫来抢走一条。”此刻，我正把筷子伸向剩下的那一条，时间正好定格在上午十点半钟，我笑！我又问：“今天午饭为啥这么早？”她说：“我还没有吃早饭呢！”这就是王奶奶大半个上午的幸福时光……

王奶奶今年89岁，现居住在乡下，一个人独立生活着。几年前我们让她进城和我们一起，她不同意，所以这个目标一直没有实现。最近我们还在动员她，发动过亲友，兄妹们轮番劝她，结果舅爹爹被她搬来当救兵，舅爹爹说：“你们妈妈不想进城那就算了吧，她说住到城里不自由。”

那么，现在王奶奶的生活近况怎样呢？一块菜园，保障她的基础供给。每次回去，看到菜青、蒜绿，生机盎然的一片菜地，好像就能看见母亲一直在菜园里劳动，心头总有一股惆怅与不安。王奶奶啊王奶奶，您不再年轻，但愿您的一切都能安好，千万别伤着了您！由于王奶奶的菜园丰厚，我们每次都能带一些回城。

一桌麻将，开启她的娱乐模式。现在空心村的人口老年化，能和母亲坐在一起，打一场麻将的人实在不多。要想凑齐，已经牵涉到南庄和北庄两个地方的人。她们打几通电话预约，届时南庄人就会拄着拐杖如约而至。四个老人坐在一起，年龄相加已经三百四五十岁，照着门前打进来的阳光，开开心心玩上半天，不知不觉一个下午的时光，就偷偷地从她们的身边溜走。

一台电视，驱散她的寂寥长夜。夜深人静，有时还从窗外传来萧萧的风声和雨声，那是独居老人最孤独的节奏。老人躺在床上，睡眠减少，冷清空余，无人说话，无人聆听，王奶奶的法子就是打开电视，无关喜欢什么、内容是什么、是否精彩，只要屏幕上有人，有声音，她就不再空虚害怕。电视坏了再买一台，还没等我腾出时间，妥妥一个大平板，动用的可是王奶奶自己的采购途径，没有要我费一点心。

年龄愈来愈大的王奶奶，个性特色也越来越鲜明。她固执，不相信医生的话，什么食品忌口，什么习惯改良，她一概不听，哪怕小小的改进也不能做到。她说已经这样过了一辈子，改不改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了；她倔强，家人不让她再种“十边地”，她偏要去种靠在河边的那块地，说什么靠在水边，不花大力气就有水，结果掉进河里两次，一次自救，一次他救。她善辩，妹妹要把那辆旧三轮没收，她说她有哮喘病，一二十米拉拉东西总能省点力气。可是这辆车一直在当她的代步工具，赶集、上菜市都骑它。

当下，王奶奶是一个高血压老人，因为改换新降压药，肿着双腿；她的右脚踝带着骨裂的旧伤，是以前学三轮车留下的记号。她一个人坚持的乡村生活，那种精神，那股仍不服老的干劲，一直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但也是我们心中的痛点。我乡下的王奶奶，还未进城的老母亲，我们衷心地祝福您：岁月安详，永远健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