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宜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悲伤逆流成河,我的心在风中飞。思念如奔腾的河流,载着疼痛的心,驶向过往的岁月。
七岁时,我的爷爷去世,幼小的心尚不懂得悲伤。当爷爷的棺木被众人抬着放进深深的墓穴之中,母亲哭着对我说,你再也看不见爷爷了。覆盖棺木的被子被抽下,扬在半空的土在暗夜中一锹一锹落下,先是哗哗有声,然后只听得泥土落在泥土上的沉闷……爷爷永远留在了寂寞的地底下。那个夜晚,四周黑漆漆的,几只手电四下里放射出昏黄的光。记忆中的夜晚只剩落寞与凄凉。多少年过去,那泥土落地的哗哗声,依然是我心上不肯卸去的沉重。
岁月渐长,却慢慢想起了爷爷的一些影像。那个花白头发,剃着板寸头的老头,戴着眼镜,一双小小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着慈爱的光芒。来,小宜春,这是爷爷给你买的。话语中带着浓厚的镇江方言味儿。想起了句容小镇雨天泥泞的路,一脚踩下去,一个深深的印迹。想起了随父亲去看爷爷时,三人将被子横过来盖的情形。不思量,自难忘。疼爱我的爷爷已和我永不再见。
三十岁的哀伤来得汹涌澎湃。先是外婆不告而别,没有任何征兆。总以为外婆的哮喘病年年如此,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却谁也没有料到,在那个正月的午后,我急急忙忙地赶回去看望外婆,看到的却是外婆不肯闭上的双目。那一刻,悲伤铺天盖地,将我淹没。为什么?为什么?刚刚中午才来看过你,而此刻却见你冰凉的容颜?不能忍受的是一个你挚爱的亲人,转眼间她就再也听不见你的呼唤,生死两茫茫。你所有的眼泪,所有的哀伤只能在风中飞。一个人,活到明白事理的年龄上,亲人逝去的疼痛是如此真切,叫人心碎。
外婆坟上的青草还未长出,新土还未干,太婆又随之而去。只留下那风中的白发在记忆的星空一遍又一遍飘飞。而思念,恍若永无止息的河流。
清明的雨,淅淅沥沥,下在潮湿的大地,也下在潮湿的心空,天地苍茫,即便是在梦里,也是淋淋漓漓。而我们的怀念只有一抔土。
坟上的丛草已然青葱,如同心底蔓生的思念,年复一年,春风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