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洪文
入夜。我走在家乡的小路上,路两旁茂密的树林里,传来欢快的鸟鸣声。或悠扬、或委婉、或低鸣、或清脆,每一种声音都是那样的熟悉和亲切,如涓涓细流从心间悄悄流过。忽然,一声枪响,惊吓得林子里的小鸟四散逃飞。我一着急,醒了。原来是梦中听鸟鸣。
10多年前从乡下搬到镇上后,听鸟鸣好像成了奢侈的享受。近两年,居住的小区进行精细化的改造提升,污水沟整治,垃圾、杂草清理,新建了停车场和微型游园。往昔的脏乱差一改为洁净美,引得鸟儿们纷纷回归栖息。夏日时分,门前停车场两旁,高大的杨柳和水杉是鸟儿们夜晚栖息和早晨鸣唱的宝地。于是,我和妻子在鸟鸣的伴奏下起床洗漱,开启了一天晨练的奏章。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在鸟鸣中哼着小调回家,一天的心情就在晨起的鸟鸣声中流淌、氤氲。
不知是什么原因,近几天常在闷热、嘈杂的夜晚想起童年村子里的鸟鸣。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只燕子飞落在我家屋梁上,叽叽声不绝于耳。后来又飞来一只,两只燕子每天在屋里飞来飞去。两三天的工夫,我家屋梁上便垒起了一只燕子窝。继而整个夏日,燕子便成为我家的常客。儿时的我,晚上常伴着燕子的呢喃入梦,清晨在燕子的鸣叫声中醒来。
初夏,布谷鸟的声声叫唤,似五月农忙的开场锣鼓,催得麦子黄了,秧苗绿了。路两旁笔直挺拔的意杨树也伸出它粗壮的胳膊,但始终不见布谷鸟在树上停歇。记得曾听父亲说,布谷鸟的叫声就是丰收的象征。哪年要是听不到布谷鸟的叫声,可能就是荒年了。虽然对父亲的说法没有考证,但每年听见布谷鸟叫声在村子上空回荡,我的心里总感到很踏实,很温暖。
记得大伯家的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面有一个喜鹊窝。我们童年的伙伴常常追着花喜鹊的叫声来到树下,仰头望鹊。是着急,更是好奇。着急那树太高了,芦柴够不着捣它的鸟窝。好奇的我们想爬上树,看看鸟窝里的蛋和刚孵化出来的小鸟。无奈每次都无功而返,只能一遍遍唱着那首“花喜鹊,喳喳叫,家里就要好运到。来亲戚,到朋友,今天米饭一大碗”的童谣。
16岁那年,我外出读书,离开鸟鸣绕梁的村子,再也享受不到晨起的鸟鸣声。好在学校后面有一片大树林,是鸟儿的栖息处。夏日的午后,进入树林,找一处空隙,用旧书或废纸铺在长满青草的地上,嘴里含着一株狗尾巴草,静听鸟鸣,那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享受。记得班上一位叫梅的同学,也喜欢听鸟鸣的“清唱”。于是我们便偷偷相约午后,一起听鸟鸣,聊青葱岁月,憧憬世外桃源的生活。那时青春年少的我们不问前程,只知当下。
参加工作以后,虽说住在一个小镇上,但鸟鸣声越来越少了,每天入目的是厚实的马路,坚硬的街道,混凝土的楼房。听到的多是机器的轰鸣声、汽车的马达声。听鸟鸣好像成了久远的回忆。好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命中注定的缘分有时就在一刹那间相遇。古街的改造、小区的提升、大树的进驻,于无声处发出对鸟儿的请柬,日出东升的夏日清晨,悦耳诱人的鸟鸣如每天的手机闹铃一般准时响起。我知道,这是我深深眷恋着的“鸟鸣”回来了。